今日夏蝉鼓噪,鸟啼雀鸣,屋内的凉冰缓解着闷热暑气,星轩身着贝勒福晋朝服,用小餐叉扎着冰镇西瓜,往口中送着,我静静地瞧着窗外温宪在跟宫女拿着团扇花间扑蝶,星轩对我道:“额娘,四爷他还在介怀分封之事,今早上都没好好用膳,儿臣已经劝过四爷了,可四爷……”我闻言,立刻打断她斥道:“糊涂!”星轩闻言,立刻起身下跪:“儿臣失言,还望额娘息怒!”我道:“你我知道就好,本宫也不说什么,你现在是贝勒福晋,更应当谨言慎行,这屋里也就芳若竹息敬嫔通贵人定常在她们在,倒也无妨,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后果会如何不用本宫提醒。”星轩恭顺答道:“儿臣以后再不会了。”通贵人上前搀起星轩,让她坐回座位:“四爷一定是为了朝政之事费食忘寝,我听人说四爷现在在打理造办处,造办处确实会忙些,那他那样就可能是在想图稿,没事。”敬嫔道:“马上就是浴佛节了,活佛如今也在宫中传法,四爷那应该在忙着铸造悉达多太子小像和佛珠手钏。说到浴佛,对了,咱们也许久没抄经了。”我闻言,只默默地吃西瓜,确实,在铨崀故去之后,我因为不再信任佛法,再没有踏入小佛堂一步,而此时被门封锁数月的小佛堂已经积灰结网,饼果发霉,桌上的抄经纸笔也缠着一层积灰。
惠妃则在永寿宫里连夜绘制几百张释迦牟尼佛本尊心咒圆纸,良贵人也帮着一同制挂经幡,吩咐采晴送入宝华殿交给活佛,采晴面见活佛,跪呈心咒和经幡,活佛见她虔诚,送给她一个上写“诸天宫佛菩萨”的金黄色小布袋,里面装着的是生绿豆,这叫做舍豆结缘:“阿弥陀佛,愿佛祖保佑众生。”采晴合十膜拜后,又有小宫女进前叩拜活佛:“大师慈悲,奴婢家乡闹灾,奴婢想求佛祖保佑奴婢的家人!”接着,那小童活佛又学着年长者慈蔼的语气对面前大他好几岁的小姐姐说:“阿弥陀佛,愿佛祖保佑众生。”那小宫女也接过了结缘豆。殿内藏梵经唱,香火通明,禅密僧喇互列两班。
而南书房里夜灯昏沉,两名喇嘛小徒正跪于陛前供述第巴隐匿答来喇嘛圆寂,监禁佛母和小活佛,让奉事红帽两喇嘛,德尔端和多尔济扎卜,谎称见世答来化身,又将二人自己之言诈称是奉世尊答来之命,意图败坏密宗法门,小活佛母子由策旺阿拉布坦救出看护,今葛尔丹之势剪除,遂奉策旺大可汗之命御前奏明。皇上闻言,让太子拟旨:“本朝与答来喇嘛,交往七十余年,第巴原系答来喇嘛执事下人,因轸念答来喇嘛,欲使扶持道法,是以优封为土伯特国王。乃以久故之答来喇嘛,诈称尚存以欺众。唆葛尔丹兴戎,所行不轨。今又奏称佚班禅呼图克图往觐之时奏明,又不遣班禅。且致书求尔勿遣。观此,其情已极昭著矣,尔所奏良是。尔抒实情,思为法门之教,班禅呼图克图之事,而劾奏第巴,朕深许之。为此特差内阁侍读学士伊道、近御侍卫拉锡、二等侍卫克什图、内阁侍读常明、三等侍卫津巴,为使。以伴敕例,赐御用彩缎十端。”
不多时,又有一名西域打扮的使者进前行礼:“我家老可汗让小的来禀报,留敦多布多尔济在京与四公主成婚,他先赶回喀尔喀,准备会盟之事。”太子拟好了两份圣旨,交给小太监去往文华殿和侍卫营交给大学士和直郡王大阿哥。大阿哥正在调配站班护卫,裕亲王过来探望:“胤褆,总管宫中兵务都还习惯吗?”大阿哥先抱拳鞠躬行了一礼:“二皇伯吉祥。”再正身道:“侄儿用兵遣将无数,但也是在宫外,如今回到宫里,安防必无不妥,只恐下属礼仪不周,慢待进宫贵人。”裕亲王轻拍大阿哥的肩甲:“你是二皇伯瞧着长大的,二皇伯跟你一样,都是皇太子的庶长兄,皇上册封你为郡王的时候,也将你与二皇伯相较,二皇伯也希望你能延续二皇伯亲王爵荣,成为未来太子的辅政亲王。”大阿哥道:“侄儿一定会努力成为亲王的,二皇伯放心。”裕亲王拍了拍大阿哥肩甲,没有言语,与提灯引路的小太监走过幽暗寂静的夜街。
次日昏夜,阖宫在忙着为恪靖公主送嫁,待锣鼓喧天,凤轿出宫,乾清宫中也大摆筵席庆贺,太后和苏麻姑奶奶温庄慈和,皇上、太子和太子妃和颜悦色,歌舞管弦间,大阿哥须眉如戟,目光坚毅,五阿哥温文儒雅,四阿哥只低头用膳,八阿哥亦青春少艾,三阿哥和七阿哥陪同裕亲王给恪靖公主送嫁不在席间,散席之后,四阿哥提灯前往咸福宫中,推开供奉孝懿皇后的大殿房门,跨过雕云纹红木槛走了进去,星轩也紧随在后进去,二人为孝懿皇后点了一炷香,对着孝懿皇后的皇贵妃朝服画像,四阿哥静静地盯着良久,眼中似忍着泪波而微微湿红,星轩见着画中的皇贵妃模样,回想起当初选秀进宫之前在闺中就听说四阿哥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由孝懿皇后养育,不由对画中女子心生敬意。
紧接着,便是为活佛践行,大阿哥率官兵护送活佛和随行传旨大臣,看着策马横枪的儿子,惠妃只将一串黄梨木佛珠捻在胸口,念着:“阿弥陀佛,保佑胤褆。”荣妃和太子妃双手合十,我们也一齐微微低眉颔首,太子妃对着我们道:“今日各位额娘都辛苦了,都散了吧。”我们恭顺福下:“是,嫔妾告退。”返回宫中刚歇了没一会儿,内务府的人就来送贺礼了:“回禀德妃娘娘,四贝勒获爵,您是贝勒爷生母,这些是朝中官员进献给您的贺礼。”紧接着,啪啪击掌两声,小太监们各捧琳琅满目的物件进前:“内阁学士罗察进宋元明画册五卷和彩墨十盒,摹帖两本,曹素功墨十方,大小毛笔六支,四川总督吴赫进瓷胎竹编茶具一副,唐代名窑一件,广东高雷廉总兵官韩天伏进各色枫溪彩瓷共二十件,固山贝子苏尔发进康熙通宝一个,山水绘宣扇一把,雕鹰雕龙红木雕两樽,珍珠玛瑙通天犀各一箱,内阁侍读学士苏赫纳进汉玉古玩六件,银筷银勺两幅……”
竹息和芳若引导着宫女太监们搬抬这些物件,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引得钟粹宫的滟答应艳羡不已,不过她还要再泡黄杜鹃浴以彻底洗去当年息肌丸的残毒,代价也许是以后不能再轻盈飞舞,但若有造化怀上皇子,不能艳舞又有何妨,惜惜奉命拿着一袋碎银子去敬事房,当夜,凤鸾春恩车便来钟粹宫接滟答应过去。在寝宫里等候期间,滟答应裹在锦被中,望着薄纱外头的烛光,心中幻想着皇上慢慢走来,人影和脚步真的来了,只不过,来的是御前的老宫女:“小主对不住,方才十七爷高热,皇上往饮绿轩去了,可能要等会儿。”
皇上陪着勤贵人守候老十七一夜,天色渐亮,可老十七依然烧得滚烫,太后也漏夜请了坤宁宫萨满太太来作法跳大神,斩除瘟神和病魔,太医们忙活了许久,老十七的危况缓解了,另一边,老宫女进前伺候滟答应穿戴回宫,滟答应走在回宫的路上,忽然调转方向往宁寿宫去。“勤贵人,为什么把皇上支走!”勤贵人见她气势汹汹,只叹道:“婴儿安危,苍天造化,皇上爱子心切,故来此亲顾,并不是我支走了皇上。”滟答应愤恨地瞪着勤贵人:“你是算好了时日,故意让乳娘照顾得亲生儿子在昨天高热,好破坏我的好事,我全知道!”勤贵人气恼:“你不要血口喷人!胤礼是我儿子,母子连心,我怎会害他!再说,嫔妃与皇子两种事摆在君王面前,孰轻孰重你自己也懂!”
次日,惜惜再次收买绿头牌总管,滟答应再被抬去,终于得偿所愿,宁寿宫中,太后端坐在凤座,我们分列坐左右,太子妃于太后右侧下首:“皇阿玛说这次往盛京谒陵,会顺便往蒙古诸部巡视,可能会前往皇玛嬷和姑奶奶的故乡,说要侍奉皇玛嬷和姑奶奶一同前去。”太后略有所思,阿柔立侍在一旁恭顺说道:“主子,咱们是有好久没回去看看了。”荣妃道:“太后,听说密云县长城壮阔宏伟,咱们也去瞧瞧。”宓嫔道:“太后,若要往科尔沁方向去,必然经过铨巉的公主府,铨巉说很想念皇玛嬷。”太后叹道:“好,好,大家一块儿去。”另一边,为了早日育有龙种,滟答应时常往螽斯门祝祷,在跨门的时候,遇见了正在带兵巡逻的大阿哥,一时被大阿哥的英姿吸引,驻足而望。大阿哥毕竟是阵前御敌过的大将军,目光警觉,剑眉鹰目便瞧了过来,滟答应立刻羞怯地低头,与惜惜走远:“小主,那是直郡王,是您的庶子啊。”滟答应道:“我知道,可我才被皇上宠幸过几回,这怀皇嗣的机会渺茫,直郡王与我年岁相仿,且比我年长,若是我有造化能得他宠幸……哎呀,我说什么呢!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