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太监们正从花房搬着秋菊到我们的宫院里,勤贵人站在永和宫门前,手执册子,用笔在册子上记着名目,宓嫔和卫贵人说笑走来,勤贵人还未来得及让路,宓嫔便用肩膀碰了一下勤贵人的右肩,方才所记的名目被笔划了一道,宓嫔和卫贵人离去,积云看着册子道:“小主,这可如何是好,稍后贵妃娘娘还要过问的。”勤贵人撕下那一页被墨迹污了的书页道:“不碍的,我再抄录一份便是了。”积云道:“方才那两个人走路也不仔细看着,害我们小主耽误记录。”积云拿着那张撕下的书页,勤贵人边看边抄录着,但是被划掉的字迹很难辨认。我清点好了永和宫的秋菊种类和数目,记录好了让竹息拿给勤贵人抄录:“小主,我们娘娘清点好了,让奴婢出来拿给您抄录,小主请过目。”勤贵人接过纸,莞尔道:“多谢姑姑,代嫔妾向娘娘问安。”竹息向勤贵人一福,便往永和宫里走,进我屋里,我正在抄写金刚经,问道:“给她了吗?”竹息回道:“给她了,勤贵人让奴婢代她向娘娘问安。”我停下笔:“本宫知道了,勤贵人初来宫中,以后她若有什么难处,咱们能帮衬着就帮衬着。”竹息道:“奴婢觉得,眼下勤贵人风头正盛,多少人嫉妒,娘娘帮她周全,也要顾着保全自身。”我莞尔道:“本宫和姑姑都是过来人,后宫里生存,自然会明哲保身,本宫对她只是观望,并没有太多瓜葛。”竹息叹道:“那样就好。”我用笔蘸着砚台,见砚台里没有墨汁了,吩咐道:“竹息,来给本宫研墨吧。”竹息应着为我研墨。
深夜,昌贵妃斜倚在软榻上翻看着帐本,小宫女沙棠为她捶着腿,勤贵人坐在一旁待命,昌贵妃打了个哈欠,松垂着眼帘道:“已经很晚了,妹妹也早些歇息吧,身子要紧。旁的可以慢慢来,不着急。回去路上让积云仔细掌灯,明日与本宫一同巡视后宫。”勤贵人起身行礼道:“嫔妾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嫔妾告退。”才出了承乾宫,勤贵人便觉得双眼疲累刺痛,积云提着灯笼搀着勤贵人:“小主你眼睛都熬红了,贵妃娘娘也真是的,留你到这么晚。”勤贵人道:“好在贵妃娘娘温婉,好相与,方才有几处疏漏,帮我补上并未怪罪。”积云道:“贵妃娘娘体恤小主,小主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别太操劳了。”二人回了钟粹宫,进入寝宫内,滟答应听到花盆底咯噔咯噔的动静,起身问侍夜的灵台道:“是姐姐回来了吗?”灵台点亮灯,到滟答应跟前道:“是,如今都丑时一刻了,勤贵人才回来。”滟答应躺下道:“我知道了,熄灯吧。”灵台应着便吹熄了灯。
到了我的生辰,额娘进宫请安,马车到了宫门,值班的年轻侍卫过来扶着额娘下了马车,额娘对那侍卫道:“多日不见,璠儿又壮了。”侍卫笑道:“额娘,还叫儿子乳名啊。”额娘道:“博启,你的差事当得可好?可有听领头的话?”博启道:“额娘放心吧,儿子一切都好。”额娘道:“都好就好,额娘别无所求,只求你们都能够平安。”博启搀着额娘到了一处宫门:“额娘,儿子就送您到这儿,此去便是后宫,成年男子进出不方便。代儿子向长姐贺喜。”额娘微笑点头,便由澐儿扶着到我宫里为我贺寿。
额娘说起成璠已是英俊青年,侍卫头子说成璠像是姑娘家的名字,便给他改了博启的名字,我传唤博启过来,博启单膝跪下叩首道:“奴才参见德妃娘娘,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恭贺德妃娘娘千秋。”我上前扶起他:“弟弟快起来。”他起身,抬起头,才露出帽檐下的脸孔,我打量着他,见他已是玉树临风,欣慰地微笑道:“多年不见,弟弟都长成翩翩公子了。”皇上坐在筵席上,对博启道:“你叫什么?”博启跪地叩首道:“回皇上,奴才乌雅博启。”皇上道:“朕有个差事要你去办。”额娘道:“皇上,博启还小。”皇上道:“朕知道,正因为如此,才要多历练。”博启道:“不知皇上,要奴才去办何事?”皇上道:“朕这几日听闻前方战报说葛尔丹又要发兵攻打喀尔喀,朕已经调遣了瓦岱将军前去征战,你可愿随兵出征?”博启抱拳道:“奴才为大清尽忠效力!愿随军出征!”皇上拍案道:“好!爽快!魏珠!给博启侍卫斟酒!”魏珠闻言便给博启斟酒,额娘上前拉了拉我的肩膀道:“娘娘,草原蛮荒,兵荒马乱的,万一博启有个什么闪失……你快跟皇上说啊……”我道:“不是本宫不说,这事本宫无权干涉,男孩子大了,总要去见见世面的,让博启去历练一下也好。”额娘犹自不愿,但只得接受事实。
葛尔丹之兄长,厄鲁特部的策旺阿拉布坦与葛尔丹积怨已久,一直想与大清里应外合,共同剿灭葛尔丹,夺回可汗之位,便从准噶尔千里迢迢到紫禁城面圣,车队才到紫禁城,晴朗的天便阴沉了下来,进了城门,更是一片昏暗,策旺阿拉布坦与随从纷纷下了车,随从道:“汗,想必是天狗在吃太阳。”策旺阿拉布坦道:“天狗食日而已,不足为奇。我们要快些去和大清皇帝商议结盟之事。”随从颔首道:“属下明白。”皇上听说策旺阿拉布坦要来,便在乾清门前相迎:“策旺大汗,好久不见啊!”策旺阿拉布坦行了蒙古礼仪道:“大清皇帝,许久不见,本汗记得多年前你还是个娃娃。”皇上搭上策旺阿拉布坦宽硕的肩头,笑道:“策旺大汗,快里面请,陪朕好好喝几壶!”策旺阿拉布坦爽快道:“好!咱们就来个不醉不休!”皇上在乾清宫设宴款待了这些蒙古贵宾,给了许多赏赐,又派郎中桑额与随从们一起,护送策旺阿拉布坦回草原。
瑞嫔的堂姐佟佳绯霜与表姐赫舍里香榴、赫舍里香桔因与先皇后沾亲,便可免了选秀,且早超过了年龄不能参选,可还未婚配,只住在佟府里。这一日是观世音菩萨出家日,三个大姑娘随赫舍里氏到观音禅寺进香,赫舍里氏在为侄女们求姻缘签,一个老婆婆正在解签文,大约意思是一段佳话,琴瑟和鸣之类的。而后还要参拜各方护法金刚,拜佛烦琐,三人觉得没趣,倒是瞧见一旁的集市热闹,香榴挽上香桔:“姐姐,那儿的胭脂好,陪我去看看吧。”香桔微笑道:“好啊,走。”绯霜忙劝道:“姨妈不让咱们到处跑的。”香榴道:“麦娘,你留在这儿当作是我。”香桔也对自己的丫鬟道:“四儿,在这儿等我。”四儿只劝道:“小姐还是别去了吧,万一在集市上遇到歹人可怎么好。”香榴道:“看你们一个个担心的,我们只是去瞧瞧胭脂而已,姐姐,我们走吧。”姐妹二人说笑着离去,绯霜见她们都去了集市,也心动了,便对侍女粟奴道:“粟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粟奴只得答应:“小姐放心吧,奴婢们在这儿等。”赫舍里氏又为宫里的瑞嫔和隆科多求签。
三人逛着便不知各自到了哪个胡同里,一个歹人垂涎绯霜的美色,竟趁绯霜行至空巷里时,上前捂住绯霜的口鼻,将其带到墙角,绯霜拼命呼喊尖叫,歹人讪笑着调戏,绯霜极力挣脱,歹人追着她:“别跑!小妞!给爷站住!”赫舍里氏见绯霜还未回来,正在训斥香榴和香桔:“我在问一遍,霜儿到底去哪儿了!”丫鬟们跪着,粟奴哭着道:“小姐让奴婢在这儿等她,都是奴婢不好,跟丢了小姐,求夫人责罚。”香榴道:“其实这事儿吧,不能怪霜儿妹妹,是我看到那儿胭脂好,就邀姐妹们一起去逛集市。”香桔担忧道:“不好,该不是……”香榴没等她说完,忙扯了扯衣袖:“别瞎说。”赫舍里氏怒斥丫鬟们道:“你们还愣着!还不快去找!”几个丫鬟分头去找,这一边,歹人拽着绯霜的袖子,又要强吻绯霜,绯霜连喊救命,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英俊高大的身影翻了几个跟斗,过来与歹人打斗,丫鬟们也在四处找寻绯霜:“小姐!小姐!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