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安日曜三年八月十六日,大吉,宜嫁娶。北安皇帝以皇后之仪迎安乐郡主入宫,册封安乐郡主为曦贵妃。
大婚之日,不愧是钦天监千挑万选的黄道吉日,无云无尘,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临近长安城的长宁街尽头,缓缓行来一队仪仗,队伍中没有红色的喜轿,却有一顶十六人抬的楠木礼舆。礼舆的帷幔上用金线绣着凤凰,左右的窗户用蓝纱遮住,舆顶垂下明黄色流苏,四柱以蟠龙装饰,龙首含着五彩八宝珠,与帷幔上的金凤交相辉映,显得气派非凡。
能有资格乘坐这种规格喜轿出嫁的,怕也只有安乐郡主了。
街道两旁站满了人,个个伸长脖子向队伍看,不时发出阵阵惊叹声。迎亲队伍里虽然人多,又要演奏音乐,却丝毫不乱,井然有序地前进着,其中四个长相讨喜的小太监专门负责向人群抛洒糖块和铜钱,用聚福袋装的糖和钱已经下去了小一半儿,随着小太监扬起的胳膊,人群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骚动。
队伍快要行至安王府时,远远地便看到安王府大门口黑压压地站了一群人,领头的是一位面容肃穆的中年男子,身旁还有一位着华裳的貌美妇人。
“那可不就是安王与嘉安公主。”人群中有人眼尖,一眼便认出男子的身份。
“今日出嫁的可是安王府的小郡主,闺名夜木曦,年方十六岁。安王与嘉安公主有五个儿子,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可谓爱如珍宝,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一个人说道。
“我听说,这门亲可是三年前就定下了。”
“那为何今日才大婚?”
“三年前先帝驾崩,新皇纯孝,说一定要为先帝守满孝才能成亲。”
“爹爹,既然皇上要娶安王爷的女儿,可为什么还要册封为贵妃呢?”稚嫩的童音此时发问。
没人敢回答他,他爹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
安王夜沐之却是微微的皱眉,连街巷小儿都明白的道理,他那聪明的小曦儿怎么就不明白呢?当真是被皇上迷了心窍,什么以皇后之仪迎入宫,还不是贵妃之位。贵妃!哼,说白了,还不是天家的侍妾,他的小曦儿怎可为妾!夜沐之越想越气郁,面色越发肃穆。
夜沐之虽久不上战场,但几年的朝中倾轧并没有磨掉他战场上锻炼出的杀气,反而,给那杀气有了一个缓冲的无形束缚,就像是绝世宝剑配上了剑鞘,显得沉稳,睿智。此时身上散发的肃穆之气,犹如一把无形的利剑,立于天地间,前来迎亲的乾清宫大太监苏晖不禁一头冷汗。
“奴才见过安王,见过嘉安公主。”苏晖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安王见迎亲队列中未有皇上身影,眼下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开口回一太监的话。好在嘉安公主性情温和,笑着问了一句:“苏公公请起,不知为何不见皇上?”
苏晖一听,哪敢起身:“回长公主的话,皇上政事繁忙,还在御书房与丞相大人议事。”皇上不来迎亲,分明是给了安王爷一个下马威。虽说是以皇后之仪迎安乐郡主入宫,可封的却是贵妃。说句公道话,单凭安乐郡主的身世,她若为妃,何人有资格居她之上,坐上那皇后宝座呢。
“苏公公,难道你是要代皇上,迎我妹妹入宫吗?”只见一少年身着靛蓝色的长袍,领口和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黑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立于嘉安公主身侧,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嘴角挂着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韵味。
见是这位小祖宗问话,苏晖面上更是冷汗不断,围观的人群也均窃窃私语,这俊秀少年,便是安王府的五小王爷夜子辰了。长安城内,谁人不知,安王府的五小王爷可是混世小魔王,性情放浪不羁,与安乐郡主关系最为亲密,这下怕是要为郡主讨个说法呢。
“五小王爷,您说笑了,奴才不敢!”苏晖连忙磕头。笑话!代皇上迎安乐郡主入宫?这……这给他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呐。哎呦喂,他家主子是要玩大发了么。不能仗着安乐郡主对他的情意,就这般落了安王府的脸面啊。
长宁街道旁的百姓们也面面相觑,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却也感觉到了些不寻常的气息。皇上……难道不想娶安乐郡主?连迎亲都不来,也怪不得大家会如此联想了。
“安王,小王来迟了,不知小王可否代皇兄迎安乐郡主入宫?”一男子策马而来,马儿还未停下,便飞身而下,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只见来者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此人,正是当今太后独宠的小儿子,皇上的胞弟,安定王 轩辕祁霖。
苏晖见安定王来了,以为是皇上想通了,特意派了安定王前来迎亲,心下大喜。幼时,安定小王爷曾随安王习武,算是有半师之谊,想来安王也会给小王爷几分薄面吧。
“祁霖,你当真要替皇上,迎安乐入宫吗?”安王忽然笑了,喜怒不明地看向轩辕祁霖。
“小王……”轩辕祁霖拱手而立,丰姿俊逸,可若仔细看去,却发现那唇角的笑容有几分僵硬。为何,为何就是说不出那句——心甘情愿代皇兄迎郡主入宫?心甘情愿吗?他哪里会心甘情愿呢!明明爱慕她十年的人,是他!与她青梅竹马的人,也是他!
这时,长宁街安王府外看热闹的百姓突然一阵骚乱,只听有人说道:“快看,那可是安乐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