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阴入体百病消,老更夫健步如飞的拿着木铎来到淳府后院墙外窝着,发现一有不对劲就高呼“失火啦!”
这便是淳天行要他做的事。
“我可以为了一口怨气以身犯险,但我不愿骗你。”淳天行装死前如此说。
“我打了一辈子更,从未骗人。”这是老更夫的回答。
淳府后院,没有多余的废话,淳天行刚刚睁开眼,一张符箓就贴在他的额头上。
然后他就把眼睛闭上了。
无论再怎么看,他都已经死的不能再死,浑身冰凉,心跳停止。
“师父,还需要别的准备吗?”机灵的道童又贴了几张符纸在淳天行的身上,封住他身上的几个重要关节。
一身黄袍的木道长头戴高冠,右手持着桃木剑在香案前乱舞,左手从供桌上抓起一把纸钱,口中振振有词。
小四不敢怠慢,知道只有最重要的情况下,师父才表现的这么正式。
“小四,你先出去。”木道长忽然将纸钱撒了出去,随后眼中放出精光,桃木剑随意舞了个剑花,将两枚未落地的纸钱刺穿。
“好厉害!”小四赞了一声。
“师父,我先走了。”
咚的一声响,大门紧闭,后院寂静如死。
后院无风,烛火拉的很长,三炷香烧了半截,一派庄重肃穆的景象。
淳天行紧闭双眼,精神却紧张到了极点。
他现在只怕两件事,第一件就是被这臭道士在心口钉上一枚桃木钉,不过可能性不大。
第二件事就是自己的反击起不了作用,因为他只有一次机会,一旦错过,就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木道长已经卸下了所有防备,背着手,一步一步走到淳天行的棺椁旁,认认真真的打量起来。
“纯阴之体,玄阴之体,这两种体质能够在同一个人身上显现,着实让我意外。”
他摇了摇头,“可惜你死了。”
“不过有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从贫道来到俊阳城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在打你的主意,如果不是你的家人横加阻拦,我早就把你炼成尸鬼了。”
随后他仰天大笑三声,像是要发泄心中不快。
“你知道吗?在这个地方,这个破地方,这些愚民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油水可捞,那个城主对我表面还算客气,可是背地里总是跟我过不去。”
木道长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年的遭遇,然后他把所有得罪过他的人全部骂了一遍。
淳天行静静地倾听着,只要他凑近一些,自己口中的怨气就冲他喷过去,给他一个意外惊喜。
当香燃尽之时,烛火也渐渐暗淡,木道长仿佛累了,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些年的隐忍,总算有了回报,只要把你炼成玄阴尸鬼,这座城的人,全都要死!”
淳天行猛的睁开眼,却只能看到木道长的背影,他刚才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想屠城?
木道长忽的回头,正对上淳天行一双仇视的眼神,笑道:“你醒了?看来一般的符箓封不住你,不过这样正好,一会动静闹的大一点,那么所有人都知道你已经尸变了,到时候我再斩妖除魔将你制住,那个短命的淳百味就不敢跟我要钱了,哈哈哈……”
俊阳城大街上,小四提着一口铜锣,坐在一张小板凳上看着月亮。
“八月十五要到了……我却没有亲人,啊!我在想些什么,再过一个时辰,那个老更夫打更经过这里,我就要敲锣,这是师父交代我的话,可别忘了。”
于是他攥紧了手中的小木棍,聚精会神的看着黑洞洞的街角。
月光下的街道泛着灰白色的光,白的是水,黑的是土,那么隐蔽在巷子口,那些黄色和绿色的呢?
“听说城里有邪祟……不会恰巧让我撞到吧!”小四这么一思量,不禁有些后悔。
刚才就不该把所有的符箓全部贴在淳天行的尸体上,自己留下两张防身也好啊!
夜色更深,老更夫没有来。
淳府后院,淳天行的师父坐在棺椁之上,颇有兴趣的看着淳天行瞪大的眼睛。
“乖徒弟,我先说好,我不会帮你,我想你也不需要我的帮助,但我有件事需要提醒你,无论你的计谋有多完美,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你这老东西,怎么不早说!”淳天行心道。
白头翁啧啧称奇,“难道不是你自取其辱?”
淳天行攥紧了拳头。
“别说为师没提醒你,这妖道的手段虽然不入流,但也是从一个茅山术分支出来的人。”
“茅山术?”淳天行眉头一皱。
“没错,茅山道士最擅长的就是控制僵尸,你有机会也可以去学习学习,正所谓技多不压身。嘿嘿嘿……”白头翁又意有所指的提醒淳天行。
淳天行翻了个白眼,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把小草变为僵尸的。
“好了,言归正传。他在这座城盘踞了十五年,又没有人揭发,除了要避开城主府之外。几乎可以为所欲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收藏了多少供他驱策的尸鬼。”
“他还有手段?”淳天行浑身一震。
暗道一声不好,昨夜他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脑子一热就准备以身犯险,现在岂不是羊入虎口。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为师去也……”
白头翁最后抛下这一句,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来的快,去的更快,但是这句话却深深地影响了淳天行。
“没错!来日方长,我干嘛跟他死磕?”
木道长正抬头观月,又掐指算了算时间,咦了一声,“怎么老更夫还没有来打更?”
未免夜长梦多,他干脆挥舞着桃木剑,将淳天行身上所有的符箓都削了下来。
“哇!”淳天行装模作样的挺立起来,龇牙咧嘴的咆哮。
“淳天行!你恶贯满盈,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木道长吆喝一声,声如洪钟,整个淳府都被震动。
这动静很快就引发一阵不小的骚动,一大群家丁下人拿着各种各样的器物奔向后院。
有人拿着一串大蒜,有人端着一罐食盐,还有的人更是拿着一节竹筒,里面装着准备已久的童子尿。
“快点快点!都给我提起精神!那小畜生如果真的尸变了,就给我把他制住,然后一把火烧了!”淳百味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显然已经坐了很久。
淳天行在他眼里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只要他还在淳府一天,就像是一块石头压在他们的心口上,他真恨不得将淳天行给挫骨扬灰,哪里还念半点亲情,白天的几滴眼泪,也多半是为了自己。
“这祸害!死了都不安生!他就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淳天行的三婶在前院呼喊着,跺着脚尖叫。
老管家更是勉力提着一桶老酒,只要一有机会,就泼在淳天行的尸体上,在一把火将他烧成灰。
淳天行活着的时候,他们盼着他死。
如今他“死了”,他们依旧不放心,只想将他挫骨扬灰,让他的灵魂打入无间地狱,承受地狱刑罚。
所有人都用一种恶毒,刻薄的眼神望着一扇沉重的朱红大门,打开这道门,就能看到淳天行的尸体。
但他们都不敢动,只是紧紧的聚在一起,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同样的心思。
反正一会我不做这个出头鸟,那灾祸不论找谁的晦气,都不关自己的事,只有淳百味和他的婆娘依旧躲得远远的,不停的喝骂。
后院,淳天行听的真真切切,但他脸上不动声色。
他大可以一走了之,木道长为了灭口,一定会迁怒于人,将整个俊阳城一千多号人全部杀死。
我没必要救一些无情无义的人对吗?淳天行如此想着。
木道长像是在玩游戏一般,不断的和他擦身而过,桃木剑甚至还故意去击打香案和棺椁,造成战斗非常激烈的假象。
而淳天行依旧沉浸在天人交战之中。
所有人都盼着自己死,哪怕是死了,他们还想将自己挫骨扬灰,甚至恶毒的诅咒,讽刺自己应该下地狱,承受万般痛苦。
啪……木道长像是有些不耐烦,觉得淳天行的进攻太过绵软无力,便在他的脸上抽了一耳光。
淳天行面无表情的双手随意的甩动了一下,木道长只是后退一步,简直像是闲庭信步一般的后退一步,就躲开了这一下。
啪……木道长反手又是一耳光甩在他的脸上。
不等淳天行转身,啪啪啪啪……接二连三,耳光一个接一个的打在他的脸上。
“哼!果然是废物,这么些年吸收了那么多玄阴之气,结果身体弱的不堪一击。”木道长边打边嘲讽。
一个死人,根本就不能引起他的战斗欲望,只不过反正都是演戏,打脸总比打别的地方舒坦一些。
淳天行依旧面无表情,像是无意识的挥舞着双臂。
木道长抬头看看,觉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收场了,不管别人怎么想,淳天行都已经尸变了。
呼……忽然一阵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木道长本能的想要伸手格挡,却被一双手死死的钳住。
呲啦……木道长的脸冒出一股青烟,一阵让人牙酸的腐蚀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