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芃欢保持着一个姿势,僵硬了足足两个时辰,天都快要破晓了,她仍是丝毫没有睡意,反而越想越清醒!
她轻手轻脚地从卫砚之怀里溜了出来,卫砚之睡熟了,并未察觉到。
尹芃欢跨过卫砚之轻声下床,这回倒是记着穿鞋了,她一穿好鞋便去了隔壁小书房。
【宿主打算做什么?】
“卫帝是个真心疼女儿的,卫铳也是宠妹狂魔,即使是卫欢有什么错,但他们是无辜的,所以我打算给他们留条后路。”
她原不是妇人之仁的人,相反,她什么都不在意,也不关心,无情无心。
但也有很多事,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她也是个人,能感受到这世间的真情,她曾经有过,也不希望真情被辜负……
尹芃欢抄起毛笔,才发现还未磨墨,便又才放下笔,老实地去磨墨。
“韩放要动手了吧……”
【是的。】
“你说,他有没有厌恶我到要杀了我全家的地步?”
【男主是个正常人,应该不会。】
尹芃欢听到“正常”两字就不由地感慨:“也是啊,男主是个正常人,不会像暴君那么凶残无道……”
不但要杀她全家,还要灭她国家!
但她也没有十足地把握,毕竟韩放究竟会如何做,她也不清楚。
信写完后,她看着信纸上歪七八扭的字迹,自我嫌弃了一番,随即才将信纸装进信封里封好,偷偷去了公主府里最不起眼的地方——马棚。
也就是卫欢车夫住的地儿。
这个时候天刚破晓,府里的主子们自然是没起的,但下人们都已经做起事来。
车夫一如既往清扫着马棚,转身却见一张妍丽的脸庞正对着自己笑,惊得他丢了手里的扫帚,“公……主?”
他又大着胆子看了眼,确认是华阳公主本人便要下跪行礼,心中纳闷这府里的主子好好的一大早来他马棚作甚?
尹芃欢虚扶起他,笑道:“不必多礼,我只是过来要交给你一件事的,事成之后……”
她说到这儿便愣住了,她好像没带银子……
这,该怎么打赏?
【宿主,你手腕上的镯子可以。】
尹芃欢摸了摸双手,拆下来一只质地不俗的玉镯,连着信封一道递到那车夫眼前:
“两日后,你将这封信替我送到韩府一位萧姑娘手里,务必送到她手中,这镯子便当是报酬了。”
随后她又补了一句:“嗯……也不一定是两日后,你看着办就行。”
车夫拿着那信愣神,他如何能收下公主的东西?!
再想抬头将那只贵重不俗的玉镯子还给尹芃欢时,就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
尹芃欢交代完事,万事轻松,呼吸着晨早的空气慢悠悠地往回走着。
公主府的人除了她之前让汪管家清走的那一批,其余都全是卫帝从宫里派过来的人,所以并不存在不忠的问题。
这车夫,也是个熟面孔,他是汪管家的亲弟弟,尹芃欢就交代得十分随意,因为值得信任!
“公主一大早,这是去了何处?”
尹芃欢一推开门便撞上正要出门的卫砚之,他衣衫单薄搭在肩上,显得随意,青丝披散,稍显凌乱,无疑一副美人醒目图。
对于卫砚之的美颜暴击,她逐渐习以为常,这回只愣了半秒钟。
她倾身眯眼笑了笑,道:“房中有些闷,我便起来四处走了走。”
她转身指着树梢上被遮了小半的晨曦,嫣然一笑:“你看,这第一缕晨曦就正打在驸马脸上,今日立春,天气也放晴了!”
“真好!”
她的任务终于要结束了……
只要让韩放成功造反,卫国再加个赵国,大周应该再怎么都不会轻举妄动了!
真好啊!
卫砚之被她的笑容给看得晃了晃神,面色也温柔了下来,上前理了理尹芃欢额前遮眼的碎发,笑道:“公主自己绾的发吗?”
“嗯,”尹芃欢闻言也摸了摸自己绾了半天的发髻,皱眉道:“很……难看吗?”
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没了宋槐,她还真不行!
【宿主,岂止是难看,都可以与您之前绾的那座‘小强的坟墓’可以相提并论了。】
“……”
“公主这绾的是流云髻吗?”
“……不是。”
好吧,的确不是很好看。
看着尹芃欢纠结着怀疑人生的小脸,卫砚之柔声笑说:“臣替公主重新绾过吧。”
“那……就麻烦驸马了。”
尹芃欢配合地到铜镜前坐下,就见卫砚之那双手也不知道是怎么个转法,没几下便是一个流云小髻,流畅熟练地令人生疑。
她不由感叹出声:“没想到驸马绾发的手艺也这般的好……”
身为暴君,不但会下厨,还会绾发。
实在是惊天动地,可歌可泣!
卫砚之轻笑声,很自然地便说起了原因:“臣虽然忘了许多事,但有些东西就仿佛是早已刻在骨子里的了,忘不了。”
“那驸马还记得,你是为何会做这些事的吗?”
卫砚之笑了笑,想了会儿才道:“不记得了。”
但其实,他是记得的,他记忆中有一名常年卧病在床的女子,以及一间简陋的房屋。
他记得冬日里的冷水刺骨,记得火灶里的烟尘呛鼻,他记得很多事……
唯独记不起自己是谁。
他一直照顾着那名女子,直到有一天她被人抬走。
大约是死了,因为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名女子。
……
永安宫。
“微臣请娘娘安!”
屋里一如既往点着佛前香,若有若无的烟雾气缕缕缭绕着,太后一手揉着眉心,一手翻着手里的书页,淡淡问道:
“大周这忽然来的是什么人?可查清楚了?”
唐聿闻言颔首:“回娘娘,是两月前被大周皇帝贬至崇州的威远将军庾信,臣曾与他交过手。”
太后放下手里的经书,抬眼问:“那韩放……可有什么问题?”
唐聿垂眸答道:“至今,臣并未发现什么问题。”
“无碍便好……”
太后闻言,略微松了一口气,目光看向别处,抬手轻抚上心口:“哀家这心啊,最近总是跳个不停,皇帝如今做什么,哀家也不好说了……”
唐聿只安静地站在那儿,低头垂眸听着太后说。
“你的心思,哀家是知道的。”
太后轻叹出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将来出了什么事,护着那丫头吧,哀家终是欠她太多。”
唐聿闻言,轻轻颔首,心中应下。
太后随即拂退了所有人,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只精致金花的长命锁。
若是当初没有她从旁施加压力,华阳或许便不会遇上那个人,也或许就不会有这之后的事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