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子出来,又赶了三天的路才到清州。清州过后就是天池县,天池县就是天池山脚下的一个小城,清州到天池两地隔了三座大山。在陵城买的干粮已经吃完了,第二天早上补了吃的就往山里奔。在山里连着走了三日路,总算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处可以夜宿的山洞。
赵隐望着黑漆漆的天,“要下雨了。”
正在弄烤兔子的周沣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林子的上空,这兔子是赶路的时候顺手猎的。
这山洞也不算山洞,就是一处倾斜的崖壁,不过因为空间够大,能给过往的人、野兽什么的遮风避雨。
“好香啊!”赵隐蹲在火堆旁闻着烤兔子的味道,咽了咽口水可惜周沣不让他吃。化出水杯喝着,周沣的箱笼里装水的竹筒已经扔掉了一大半,过些时日怕是就没得喝了。
夜晚的林子里唯有跳跃的火簇和偶尔传来的几句鸟叫。
赵隐逗着爬过来的蛐蛐玩儿,玩着玩着旁边忽然出现了一个罩着黑色斗篷的人,那人全身都罩在斗篷里,看不清面容,也不说话,见到赵隐直接就扑了上来,只是在碰到赵隐的时候突然背后就出现了一把剑,连忙避开。
“你是何人?”赵隐死死的盯着眼前人,剑悬在前面直指那人。自从经历了上次女鬼的事,赵隐就十分小心,刚刚火苗突然闪了闪了,他就猜到可能有什么东西靠近了。
“雕虫小技。”那人仰天大笑。
周沣从箱笼的竹筒里拔出了自己的剑,护在赵隐身前。那把他尘封了多年的自己的剑。还是当年将军送给他的,是将军大败敌军所缴的一柄宝剑,这剑他一直留着,出发之前特意藏在竹筒里的。
“想吃我们?好心奉劝你一句,还是早早离开,免得等一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赵隐微动意念,剑身就泛起了一层光。这还是上次杀老婆子时意外发现的,这剑在周沣手中就只是普通的剑,但是若在他手里,他只需用意念就可以超控起来,这几日他都乖乖待在伞里,现在和剑能配合得很好。只是眼前这位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似妖非妖,不知是何物的怪物,怕是不好应付。
那人也不废话,直接就扑了上来。三人缠斗在一起。
只是他二人,周沣一个凡人之躯,又十多年没动过剑;赵隐一个整天只喝水吃香的人,要不是上此杀那母女俩,平日里那剑是摸都没摸过,两人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能撑到现在全靠着一股子劲。
赵隐握着剑的手为不可见的开始颤抖,额头冷汗一颗摔八瓣儿,心想:自己这点功力怕是跑不掉了。
那人见赵隐力有不逮,单手成诀,往前一推,反手又是一掌打在周沣身上。
赵隐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倒退数步似要跌倒。周沣死死咽下一口血,在赵隐身后稳稳接住了他。
“自你们父子踏进这林子,本座便发觉了异常,跟了这几日,你总算出现了。你虽是鬼却又与寻常鬼大有不同,只要吃了你,定能让本座法力大增。”说罢,那人忍不住仰天大笑。
“你若今日吃了我,你就不怕灰飞烟灭?你可曾见过鬼身上带着香味的?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本是天上神仙,只是下凡游玩,你若今日乖乖放了我,本仙可以既往不咎,如若不然定叫你魂飞魄散。”赵隐根本没注意到他说错了什么,只一本正经的想忽悠他,那人肯定是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香味,反正他也无从查证。
那人闻言反而大喜“神仙?那正好,什么样的本座都吃过,就独独没吃过神仙,今日就让本座尝尝神仙的味道是什么样的,看看能不能让本座立地成佛。”
赵隐心里悔“你不能吃我,你若吃了我…”
周沣缓了好一阵才开口“我们不是父子。”
赵隐话到一半,听到周沣突然这样一说,先是一愣“什么父子?”
“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反正都是要被吃的。”那怪物又是一掌挥开了挡在赵隐身前的周沣,用黑气将他圈住;双手比出一套诀,一道黑气飞出围着赵隐将他带到半空。还将他禁言了,赵隐不甘心的呜呜挣扎着,但是没用。
那人看着半空中黑气里泛着白光的赵隐,“果然不同寻常。”然后借着手开始吸取赵隐的魂力。
“军师”周沣突然朝着那人大喊。
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还继续吸取着赵隐的魂力。
“军师。”周沣背黑气捆着,奋力挣扎,突然灵机一动“将军,那是将军。”
闻言,那人总算停下了手没,歪了歪脑袋,在周沣和赵隐之间来回思量。
“将、军?”一道嘶哑是声音从他嘴里发出。
“是,将军,他是将军,军师,你是军师对不对,你快住手。”周沣小心翼翼的盯着那人,他也是刚刚看到那人腰间挂着的玉佩才想着赌一把的。那玉佩上面刻着一只腾蛇,这腾蛇当年正是他们大军的军旗图腾,再隐约间睥见玉的另一面好似还刻了一簇兰花。如果是真的,那就一定是军师,因为这玉佩还是将军当年亲手给军师刻的,自己当时就在旁边。说来那军师本也是可怜,也曾是大族张氏子弟,名叫张仪,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奈何家道中落,双亲具亡,穷困潦倒到只剩最后的一间祖屋也被叔伯强占,是将军把他救下,又怜他怀才不遇,便让他跟随左右,军师虽不甚武艺,但才识过人,常常为将军出谋划策,为此将军曾提议举荐他入朝为官,他却只想追随将军。当年自己也多次蒙他指点恩惠,不曾想如今竟是这般境遇,也不知军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果然那人听见将军二字就停下了,看来自己是猜对了,周沣还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法力没刚才强了,小心翼翼的悄悄的想挣开束缚。
“将、军?将军?将军是你吗?将军,不,将军已经死了,我要给将军报仇…对,我要报仇,要报仇;我要杀了那些人,统统杀光…我要变强,我要强…哈哈…只要吃了这些妖魔鬼怪我就能变强…”
那人的脸也变化成了另一张周沣熟悉的脸,只是嘴里疯疯癫癫的说着一些胡话,看到眼前的周沣和半空的赵隐,双眼通红的开始吸食赵隐。
“住手,住手,你给我住手。”周沣顿时慌了,看着半空挣扎的赵隐脸色越来越苍白,伴随着一声暴喝周沣也终于挣开了束缚,提剑就朝军师刺去。
“滚!”军师一挥手打出一道黑气将周沣打出去撞在了树上跌落。
周沣先前吞下去的那口血,这次还是吐了出来,一手拾剑一手擦血,又冲了过去,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军师的对手,这次他还没近身就将手里的剑给掷了出去,那人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剑正中那人的手,被迫停下了继续吸食赵隐。
军师刚想给周沣一个痛快,只觉脑袋一疼,抱着头嘶吼挣扎。片刻后只见那人又恢复了原来是模样,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轻笑“本座一时不查竟让你占了片刻神识,没想到都被本座化了这些年了,竟还存有一丝意念。”说罢也不急着取赵隐的魂力,又开口道“想来你们与他定是旧相识了,本座乃是这天明山修炼了八百年的天清上仙,五年前,与他偶然相遇,没想到他区区一介凡人靠着吸食鬼怪和来往路人,短短数年这法术修得竟与本座相差无几;也是他心大,妄想与本座一争高低,本座好歹也修炼了两百年怎是他能随意吸食的,不自量力。也罢,今日本座吃了你们,也算让你们团聚了。”那人说罢,一抬手又开始吸取赵隐的魂力。
原来当年军师在手下士兵带着硬是撕开了一个口子在敌军的重重包围之下逃了出来,一路向东没日没夜的如同惊弓之鸟的奔逃了两个月才进了这大山,才敢稍稍松口气休整一下,军师当事身受重伤,却还是念念不忘为将军报仇。一天夜里突然出现了一只蛇妖,那妖怪还没完全成形,只将将化出上半身人形,下半身依旧是一条黑色的蛇尾。,看着他们残兵败将的就想先下手为强借着他们让自己彻底化出人形。可是这些人怎么可能那么好对付,最后蛇妖不仅没吃成他们,反倒是自己被擒住了。军师看着眼前是蛇妖,眼神变化莫测,最后做出了一个让众人都惊恐的决定,他要吃了这蛇妖,他要修炼,他要为将军报仇。普通精怪或鬼往往要修炼几百年、几千年才能有可能到达的境界,但若是换成人,则只需短短几年就能事半功倍。后来他们就疯狂的在这山里寻找修炼的精怪,简直是遇人杀人、遇鬼杀鬼、遇佛杀佛;后来他们机缘巧合就遇上了眼前这位自称天清上仙的青蛇妖,最初的那一幕重现,只是他们成了别人的盘中餐,助长了别人的功力修为。
赵隐干净的纯阳之气让天清简直是如获至宝,那气息进入身体,整个人都仿佛洗精伐髓了一遍,身上的妖气正在渐渐消散,天清狂喜。
突然斜里飞出来一把伞直接隔在了天清和赵隐之间,嘭!的一声自己打开了,随着它打开的一瞬间光晕炸开,天清便被震成了重伤。
没了天清的法术,赵隐如同一片枯叶一样跌落下来,周沣眼疾手快的赶忙用自己做垫背把赵隐接了个满怀。
冲击力让赵隐咳出了一口血,脱力的靠在周沣身上,脸色苍白,虚弱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将军?”周沣顾不上自己,抱着赵隐,可是又束手无策。
那伞缓缓移在了赵隐头上,然后一道光柱将赵隐罩了起来。那光钻进赵隐的眉心慢慢在他体内游走,随着它的所到之处赵隐也没那么难受了。
天清一手捂着心口,死死盯着半空挂着的伞,刚进一步,猛的又袭来一道光。眼看即将得手,现下却又不能往前一步,看来今日是吃不了了。“今日算你们走运。”
说罢天清转身便要遁走,只是在他转身之际赵隐拼着最后一口气御剑将他穿胸而过。
“将军?”周沣心疼得紧。
“我没事!”赵隐忍不住咳了出来,嘴角溢出一丝血。“今日不杀了他,来日不知他还要害多少人。”说完赵隐就闭上了眼。
半个时辰后,那伞方才自己收了起来,周沣接在手里看了好一阵,也没看出个名堂,不过既然是仙人给的,这次又护了他俩,肯定错不了。
赵隐得仙伞调理,身体已然恢复得差不多了,化进伞里继续休养。
已至夜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周沣靠着石壁怀里紧紧抱着仙伞睡着了,身旁还放着一把剑。
谁也没注意到,先前天清身死的地方生出了一棵小树苗,四周还泛起一丝粼粼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