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雨凝没有再离开。
在他睡下之时,她在案上的古籍中看到一道信角,抽出来看,确实是一封信。
好奇之下,未启信封,雨凝便看完了。
宁凡生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羞窘地看着她。
原来一切并非虚妄,她真回来了。
雨凝握着信,有些不自然地坐开了一些。
宁凡生一身寝衣,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
沉默良久,他弱弱地问道:“信……你看了?”
“嗯。”雨凝点了点头,“一封矫情的遗书。”
宁凡生说道:“那……你还给我?”
雨凝截然说道:“写给了我,就是我的。即便你是皇帝,在我这里也没有要回去的道理。”
羽净尘无奈地沉默。
雨凝怜惜说道:“照凡人的命数,你正值盛年,何必多想?”
“我习惯了。”宁凡生低沉说道。
雨凝不由一阵心疼。
她不在的这三日,这小傻包又想了些什么?
她和他,当真分不开了吗?
“我不知道这一生还有多少余年,但剩下的时光,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宁凡生忽然抱住她说道,“我因为爱你,密密麻麻地,失掉了很多东西,那些东西本可以使我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但是,即使你离开了,那些东西也没回来。它们属于稀有之列,一旦失去了就再也不能拥有,永永远远,就像分别。分别只是昨天的事,昨天却是很久以前的时间了。”
昨天?不是三年吗?
宁凡生继续说道:“不要再离开我了,要么带我一起走,要么留下来陪我。否则,我真的害怕自己会胡思乱想,会做出一些让你也觉得愚蠢的事情来。”
雨凝默不作声,莫名地觉得有些难受。
“我姓宁,名凡生,天瀚王朝皇帝陛下,以宁死不悔之姓,取平凡生活之名,你可愿嫁我?”
雨凝的心揪紧了,骤停了。
月色清减,照着两人。
静谧的宫殿中,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
“谢谢。”雨凝沉默后说道。
宁凡生无言片刻,垂睑说道:“没关系。”
看着他的神情,雨凝有些不悦。
她对他说谢谢,是希望他再与自己说些什么,然而他却只说了一句没关系。
她有些失落。
因为没关系,就是真的没有关系呀。
她不喜欢这种关系,她想和他发生点关系。
于是,她静静地看着他,先是眉、眼、鼻梁,然后是……唇。
他被她看得好奇,刚想别过去,一片香气却扑了上来。
软软的,淡淡的,甜甜的。
又是甜甜的,软软的,淡淡的。
雨凝心想也不过如此嘛。那人却化被动为主动,箍住她绵绵地缠着,吻着。
半晌之后,两人在闲懒地躺在榻上。
宁凡生说道:“谢谢你。”
雨凝说道:“不客气。”
……
……
翌日,欢爱过后的两人迟迟未起。
所以,当南宫若薇来拜见陛下时,看到的就是陛下和一位姑娘同床共枕的画面。
看着散乱在地的寝衣与紫衫,她的心如撕裂了一般,前所未有的疼。
她忍住即将崩溃的情绪,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殿门吱呀合上,雨凝睁开了眼睛。
她起来,宁凡生也醒了。
雨凝淡然说道:“昨夜忘设结界了,你那位新娶的皇后此刻怕是伤的心胆俱裂了。”
宁凡生拥着她说道:“就当是我自私吧,可是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雨凝郑重说道:“那你就不该娶她。”
宁凡生说道:“这是皇伯父的心愿,我无法不答应,而且,我真的很想再见到你。我只想成为你的唯一,永远和你在一起。至于她,我……”
“别说了,好好活这一世吧。”
宁凡生从背后抱住了她。
……
……
午时过后,宁凡生来了长乐宫。
南宫若薇照例向他行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知何故,此刻的长乐宫中,只有一个身形高挑、模样普通的宫女安静在侧,服侍皇后,其余的宫女却是不见了。
宁凡生坐在桌前,歉疚说道:“对不起,我没想过今夜她会出现。”
“可是陛下一直在等她,不是吗?”南宫若薇神色憔悴说道,“就算没有她,陛下的心也不在若薇这儿。”
宁凡生心中愧疚更盛。
南宫若薇勉强笑道:“陛下,我可以见见那位姑娘吗?”
宁凡生静默地应允。
……
……
这是南宫若薇第一次看清陛下钟情已久的紫衣姑娘。
与修道之人完全不同,她的身上有一种不可逼视的贵气,双颊的稚气还有眉间的英气,都是温淑和婉的南宫若薇难以比拟的。她的那种无畏之气更让南宫若薇在心底自叹弗如。
“敢问姑娘是如何与陛下相识?”南宫若薇敬茶问道。
“自然是进宫为陛下解惑而识。”雨凝没有接下,兀自说道。
“修道之人也执着于世间情爱吗?”南宫若薇放下茶杯,悦色问道。
雨凝说道:“众生皆是情物,修道之人又有何不可?”
南宫若薇说道:“哪怕罔故人间纲常,于帝后新婚之夜同陛下交颈而卧?”
雨凝此时已隐去一身魔气,与凡间贵族的千金并无殊异,也根本不似修道之人。
她看着南宫若薇,神色认真说道:“你若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决不会像现在这般跟我说话。可惜的是,你还没有资格知道我的身份。”
南宫若薇对她的骄傲有些吃惊,说道:“你既然是陛下的女人,那自然便是若薇的姐妹,今日见面,也算是你我的一场相识。”
雨凝实在没有再与她谈话的兴致,望向殿外说道:“他心里没你,何苦执着?”
南宫若薇低柔道:“所谓情爱,就是一场执着。而你心里没他,又何必出现?”
雨凝看着她说道:“你怎知我心里无他?”
“因为你对他没有敬畏。”南宫若薇徐徐说道,“陛下刚登基那年,对待所有人都冷若冰霜。大臣们知道他的怪异,都不敢开罪于他。只有我知道,陛下眼里的冷漠,不是主动的疏离,而是被动的恐惧。也只有我才知道,那时的陛下,需要的不是恭维,更不是反对,而是……敬畏。”
南宫若薇笃定说道:“我对陛下一直心怀敬畏。”
“敬畏并不是爱。”雨凝说道,“你的敬畏或许帮到了他,却融化不了他。因为阻碍他的根本,不是成长的环境,而是他内心的情感。”
南宫若薇说道:“这或许便是我得不到他的原因。”
她说的很坦然,但是她内心深处的那抺哀凄终究逃不过雨凝的眼睛。
……
……
“好一个清扬婉兮的美人。她对你的情意很深。”事后,雨凝对宁凡生总结说道。
宁凡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与她是苦乐交错的两颗灵魂,注定不能成全。只有你的出现,才让我感受到生命流动的真实。”
雨凝听不惯他这烂俗而撩人的情话,问道:“为何是我?”
宁凡生不假思索道:“因为你就是你呀。”
雨凝的心房略微停滞。
“那你爱我吗?”宁凡生期待道。
雨凝顿了顿,说道:“爱与不爱只是选择,不是问题。”
宁凡生一阵沉默。
惟其沉默,方能掩饰被拒绝的失落之心。
殊不知,雨凝讨厌的就是他这种忸怩的作态,不悦说道:“你让她来见我,到底想证明什么?”
证明她比我痴情,比我更爱你?
幼稚!
宁凡生说道:“在你面前,我什么都证明不了。我想要一个理由。”
“什么是理由?”
“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爱人面前,喜欢就是道理。你不爱我,我还是很喜欢你。这便是有理。”
雨凝说道:“生而为魔,并不需要这些。”
宁凡生说道:“人间至味,向来是心上觉得,与身份何干?”
雨凝静坐无言。
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这小傻包确乎是在胡思乱想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