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做的菜不好吃,因而常常遭到爷爷无情吐槽。
炖个排骨骨肉分离。
蒜蓉空心菜黑白不分。
煎饺子金蝉脱壳。
青椒肉丝喧宾夺主。
真是差强人意,喜闻乐见。
唯独凉拌猪耳朵让我和爷爷吃得颇有仪式感,一年只吃两次,一次我生日,一次爷爷生日。
我的生日三个人坐下来,不谈过往,不谈父母,安安静静的吃完一桌菜就这样过了。
爷爷的生日比较简单,又有些不同,一盘凉拌猪耳朵,一坛酒,两个人。
另一个人是他的挚交,温爷爷。
每年温爷爷都会徒步翻越两座山专门来为爷爷过生。
傍晚,奶奶做好一盘凉拌猪耳朵,放在火炉上,忙碌了一天的爷爷终于放下所有事情,坐在一旁欣赏自己珍藏的茅台酒,静静地等待老友的到来。
此时我也刚从外面回来,大汗淋漓的吵着要吃饭,奶奶则在厨房忙活没回应。
我走到客厅,看到桌上的凉拌猪耳朵瞬间两眼放光,迅速跑到厨房拿了两双筷子,跳上长凳。
爷爷略带惊喜的说道:"这么懂事了?"
我递了一双筷子给爷爷,嘿嘿一笑,自顾自地夹起猪耳朵就要往嘴里送。
爷爷眼疾手快一把躲过筷子:"欸?沙沙,这是给客人吃的!你要吃找你奶奶去!"
"客人在哪呢?"
"你温爷爷一会儿就到了,去!"
我嗖的一下跳下凳子来到厨房,哭着喊着我也要吃猪耳朵,奶奶无奈,因为只有一只猪耳朵,全做给爷爷了。
爷爷只好说他们吃不完这一盘,让我出去玩会儿,回来再吃。
我赌气跑到院子里拿着鞭子胡乱挥动,试图引起注意分享那一盘凉拌猪耳朵。
天快黑的时候,温爷爷提着水果腊肉风尘仆仆的来了,奶奶接过礼品,招呼进门。
我气喘吁吁地跟上去,听见两位爷爷在里面相互寒暄,我不顾奶奶的劝阻冲进去。
温爷爷看见我惊讶道:"这就是一直和你们住在一起的小孙女?都长这么大了!"
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突然想不起自己为何进来。
"沙沙,叫人啊!"爷爷打断我的思绪,催促着。
"温爷爷!"我跑到爷爷身旁,怯怯的喊道。
温爷爷乐得:"好福气啊,像我们这种孤寡老人,真不能和你们比,有个小孙女膝下承欢!"
"哪里哪里,小两口懒得带,我们做父母的不帮忙养着,他们怎么出门打工啊!"爷爷倒了一碗酒递到温爷爷面前,接着又说:"小孙女带着也不容易,就怕摔着碰着不好跟他们交代!"
"哈哈哈哈,老人带出来的孩子更听话!"温爷爷端起酒抿了一下,惊喜得像个老小孩:"茅台!"
"是是,菜不多,酒包够!"
两位老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我实在没有耐心等他们吃完,此刻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加上中午本来就没回来吃饭,我轻声告诉爷爷:"我肚子饿!"
爷爷只顾着和温爷爷说话,用手将我推开。
我委屈巴巴找奶奶哭着要吃猪耳朵,奶奶就一直重复那句:别闹,有客人。
爷爷不好起身,招呼奶奶过来:"你去哪点水果给沙沙填填肚子,快点做菜!"
我终于忍不住:"我就要吃猪耳朵!我就要吃!"
爷爷瞪着我:"听话!你温爷爷也没有吃饭。"
"我不听!"
温爷爷看不下去,跟爷爷说:"给她吃点吧!我们老人多喝点酒!"
"我这个小孙女就是被她奶奶给惯坏了!这回不能惯着,长大还得了?"爷爷将矛头对准我:"你要闹就出去闹!"
我一听急了:"我饿!我就要吃!"
温爷爷也开始劝我:"沙沙,听话!"
爷爷开始煽风点火:"你温爷爷的话要听哦!你再不听话,温爷爷要动手咯?"
我气到跺脚:"不听!"
"你再不听话,我就要打你了!"
温爷爷这句话犹如一颗炮弹,瞬间将我的胆子炸得稀碎,我一脸惊恐呆站在原地不敢说话。
温爷爷会打我?那不把我的腿打断?
我可不能惹这糟老头子!
"还听话不?"爷爷试探性的问我。
"嗯"
两位老人相视一笑。
可惜啊,我没有看穿这个阴谋,把他们说的话全当真了!
我躲在厨房,表面上是在帮奶奶添柴,其实心里一直在想,要怎么躲过温爷爷。
一会儿吃饭我可以谎称肚子疼,先去睡觉,等温爷爷走了,我就可以吃饭了!
嗯,完美!
看着奶奶将一碗一碗的菜往客厅送,我开始捂着肚子,蹲在角落。
我生病的时候最不会叫唤,可能习惯了没有人关注。
奶奶粗心大意,许久,才终于发现我不对劲,跑过来安慰我:"沙沙哪里不舒服了?"
"我肚子疼,奶奶,我想睡觉!"我面目狰狞的回答。
奶奶立马装了一碗水,立了三根筷子,拿着菜刀在我头上晃悠几下,嘴里念念有词。
一套下来,又继续忙活了。
半晌,才在爷爷的催促下来厨房看我:"沙沙肚子不痛了吧,来一起吃饭。"
说罢,便不顾我的反抗抱着我来到饭桌前。
满满一桌子菜我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温爷爷夹了块肉放在我碗里,洋洋得意的说:"沙沙乖了很多!你只要听话,温爷爷就不打你!"
不打才怪,四姑姑经常这样说,还不是照样打我!
大人的话不可信,老人的话更不能信!
我实在害怕这个温爷爷,不知道此时肚子是否真的疼,我两眼泪花,哭着我想睡觉。
爷爷怕打扰了温爷爷的雅兴,便让我独自去睡了。
当天晚上,我梦到温爷爷拿着鞭子朝我的身上鞭笞,爷爷奶奶无动于衷。
我被吓醒了。
迷迷糊糊起床,天蒙蒙亮,爷爷在马厩里喂马打扫,我到旁边猪圈里上了个厕所。
爷爷见我起那么早,便喊我先回去吃早餐。
我兴冲冲的跑回屋,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多了个人的声音,我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忽然心头一慌,飞快的跑回马厩。
爷爷疑惑:"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来给你看马啊?"
"平时让你看马就跟欠你一样,今天怎么那么听话?"
我试探性的问爷爷:"温爷爷还没走吗?"
爷爷回道:"温爷爷留宿一晚"
"什么时候走?"
"小孩子管那么多!"
过不久爷爷清扫完毕,转身回屋,还不忘催促我:"赶紧过来吃面,你奶奶已经煮好了!"
我开始慌了,原来温爷爷一直没离开,我今天早上还是会被打,怎么办?
索性就待在马厩,不去吃。
爷爷换好衣服见我仍然不出来,便折回来粗鲁的拉着我的手回屋。
看见温爷爷就坐在火炉边,我没敢吭声端起自己的那碗面躲在墙角吃。
温爷爷临行前摸了摸我的头:"孙女,温爷爷不会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