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早就赶到了竹林去找摩纳。
桥两旁绿水中的荷花池已经不见了,三清城中的植物似乎比现实世界的生长周期要快很多,这周还灿烂盛开的花朵下一周就有可能凋零殆尽。
当我轻叩摩纳房门的时候,他立刻打开门已经在门口等我了。
“晚上好啊。”我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伸着懒腰懒懒散散地走进摩纳地屋子里,一屁股坐在窗边的榻榻米上。
摩纳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壶,意思是让我自己倒。在茶壶的旁边,还放着一个半个拳头大小的小茶杯。
这茶杯古朴文雅,上面的颜色从深至浅。我盯着茶杯看了许久,惊叹这美丽的花色,又顺手拿起茶壶迫不及待拿着杯子小酌一番。
“那是连通器。你要喝一壶不成?”摩纳撇了撇嘴看着我,对我说道。举起来的茶壶又让我原路放回去,心想还有单子用茶杯当连通器。
“挺新颖的。”我开始用笑容掩饰我的尴尬,“娜娜那边都确保好了?”
“这个单子是随机合作单子,娜娜不是我们的执行者。”摩纳还没等我全部说完,就打断了我的话,“你准备好了我们就走。”
“好久没见到她了。不知道又被定哥派去干什么了。”我又拿起茶壶往茶馆的杯子中倒了一杯,一饮而下,这茶可比上次喝的苦涩的多。
“你今天还跟着我去?”我问。
他点了点头。其实早些日子他就把今天的任务单子托黎红带给了我。
这是一个工厂老板的小单子,价值二十万。
我连喝了两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摩纳旁边,牵住他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就在我拉住他手的那一瞬间,他似乎想抽回去,但是下一秒又紧紧地牵住了我。
摩纳另一只手握着那只小茶杯,当我的思想还停留在上一秒的错觉中,下一秒我们就来到了梦中。
我们意外地落到了一架轰轰作响的机器上,两边脚下是两排有序工作的工人。滚动的带子上圆形的金属盘,上面刻着“1”,第二排流水线上则是流动着的“2”,依次是“3”“4”·····
脚下一转,我们又身处在一个玻璃房中,而刚才看到的一切变成了玻璃外的场景,这瞬间的转换让我打了一个踉跄,摩纳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我发现他双脚并没有着地,而是漂浮在空中,这也大概是他没有摔倒的原因。
这大概是他天天工作的工厂,或者是他曾经见过的厂子。
男男女女正在流水线上生产着数字金属牌,巨大的厂房内饰并不是很清晰,但是有些模糊的色块可以让我猜想出来厂房原本的样子。
眼前的梦是黑白的,除了这两种颜色并没有其他的色彩。除此之外,耳边的寂静让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小声地咳嗽一声,“二级梦。”
一级梦是指,只失去听觉,触觉,视觉,嗅觉其中一种,二级则是两种,以此类推。多数人梦醒了也意识不到自己梦的等级,但是梦中的猎魂人却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
摩纳并没有回应我,便松开了我的手,看了看周围朝着屋子的门走去。
我没有跟着他向前,而是环顾四周。我发现我们正身处在一个能看到下面厂房内部情况的中央控制室,围绕着房间内部的是显示着花白斑点的监控。
工人相互交替着位置,其中有人长出了两只脑袋,三只手臂。我走上前摸了摸玻璃窗户,发现摩纳正在喊我,“走吧。我们看看能不能下去。”
我转头绕过了几个中央控制器,跟在他的后面开门,意外的是,门外连接的是通往下层的楼梯,以经验来说,门的后面可能是各种场景,很少有墨守陈规的事物。
我沉默地沿着摩纳飘过的地方下楼,问他,“你之后都跟我在一起做单子?”
他点了点头回答我,“确保你没有危险之前,我都保护你。这是魂仙的职责。”
说起来,我跟摩纳的灵魂契约完全是巧合,要不是定哥给我介绍当时合作的执行者,我也不会跑那么远去四川的大山里面,更不会那么碰巧遇到渡劫失败奄奄一息的摩纳。
我们沿着楼梯一直下行,猜不出终点,周围的墙上已经掉了皮,还有坑坑洼洼补过漆的痕迹;楼梯间没有灯,但是确有昏暗的灯光照着我们,这可能都是来源于梦境主人的记忆,又或者是临时的激情创作。
楼梯扶手是老式的细杆扶手,外层的保护漆已经被腐蚀的差不多了。下了大概三四层,梦境出现了小幅度的晃动。我顺手抓住了手边的栏杆,摩纳在下面一层抬头看了看我,告诉我已经到头了,前面迎接我们的是一道铁门。
我急忙赶下去,发现这是一扇锈迹斑斑上了年头的大门,上面并没有锁,但是却结结实实地无法推开。
摩纳又尝试几次还是没办法打开,于是我抬起手站在门前用力地扭曲着眼前的门,直到它在空气的包裹中被纂成一团,与周围的墙体分离,变成一团废铁砸在水泥地上。
“有的时候我觉得你的能力真的很暴力。”他调侃道,盯着自己脚下的一大堆铁疙瘩。
门外刮来一阵大风,我顺势躲到摩纳的身后,他不情愿地回头皱褶眉头瞅我,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这是魂仙的职责,哈哈。”
空气变得寒冷,屋外是灰蒙蒙的世界,空气中还飘洒着如同雪花一般的絮状物。摩纳小声咳嗽,跟我一起环顾这巨大的街道。
我们正站在一个小镇的中心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气味,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能看到还有一层薄薄的烟雾。
“或许,你看过寂静岭吗?”我问摩纳,“这要是突然出来一阵警报声,那可真有咱们受的了。”
“前面有一座工厂。”他错开了我的话题,捋了一把头发。太阳的光芒似乎被着灰蒙蒙的雾气所遮盖,照射在摩纳的脸上让他散发出一种毫无生机的感觉。瘦长的身影向前飘着,似乎要消失在一片朦胧之中,我连忙追了上去。
迎面是一座巨大的工厂,在它周围的是一所五金店和杂货铺,还有不知名的厂房。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生物出现,更别说主人公了。
“我们分头行动吧。”我提议,否则这么大的空间搜索起来是十分浪费时间的。
他并不是很情愿,或者说是十分的谨慎,“只有一个连通器,有危险必须一起出去。”
说罢他直线飞到了我的上空,向下俯视这整个世界。过了一会儿他又飞下来,对我说道,“我们一起,去前面的工厂。”
我不想与他争执,接着随着摩纳的脚步往工厂走。
这所工厂并没有门,四敞打开可以随便进入。
里面一排排的流水线工作车间,仍然是双头三壁的工作人员在制作着数字金属圆盘。而远处一个高架上面,正是我们刚才来到梦里所降落的位置——一台轰轰作响的机器。
这时一个诡异的身影出现在我视野的右上角,我的眼睛顺着它看过去,正是我们第二次传送到的中央控制室,但是我们所在的位置并没有能直接上去的路。
“摩纳!”我喊他,他点了点头表示他也看到了。
他一把抱起我,飞到了中央控制室玻璃窗前,我挥动胳膊将眼前的障碍物炸了个粉碎。
此时控制室的那扇门已经被打开了,那个东西一定是沿着我们刚才走过的楼梯下去的。
我们两个人没有人说话,我拔腿就跟着摩纳从楼梯往下跑,下了一层又一层,周围破损的墙体跟刚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区别,那身影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近,近在咫尺,但是却又遥不可及,永远抓不住。
向下跑了几层,我们再次来到了楼梯间的尽头,眼前地上什么也没有,铁门竟然完完整整的安放在墙上。我气喘吁吁对摩纳喊道:“我跑不动了!”
我举起两只手,用了更大的力气,这次直接把门挤飞出了楼梯间。
他紧皱着眉看着我,我抬头看着门外,发现那果真就是梦境的主人——我们的赏金对象,工厂老板刘华强。
我喘着粗气跑到室外,发现刘华强跑着跑着竟然也飘了起来,他一路冲撞的方向,还是那一所我们到过两次的工厂。此时此刻,我意识到,我们是在一直兜圈子,这是一个回旋梦境。
摩纳见我跑不动,一只手又把我拎起来扛到肩膀上,朝着刘华强飞了过去。
进入到工厂,所有长相奇特的员工仍然像机器人般在工作,和刚才的场景如出一辙,我抬头望去,跟我预测的一样,刚才被我用能力炸坏的玻璃丝毫没有被损坏过。
“等一下,等一下。先放我下来!”我对摩纳喊道,眼看着刘华强从玻璃后面的门窜进去进入楼梯间。
这是一个“回旋梦境”,我在脑海中不断想着,这样追下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跟我来。”我说,摩纳下一秒把我轻放下来。我从腰间拿出了匕首,一瘸一拐地拉着他朝着工厂门外走去。
外面的天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似乎在这世界间的所有事物都不会老去一样,工厂永远运作,工人永远工作,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重复一遍又一遍。
我翘起了两根手指,匕首悬停在我的肩膀旁边,对准了刚才我们跑出来的楼梯间铁门。
摩纳安安静静地站在我的身后,似乎明白我的意图。
下一秒刘华强跌跌撞撞地从铁门冲出来,还没等看到我们的脸,匕首就穿越数十米,直直得插进他的动脉里。
他歪扭地倒在我们面前,捂着脖子。
我转动手腕,刀剑也跟着我在他的脖间转动;当我又向回拉手腕,匕首又会回到我的手里,此时上面的血迹已经消失了。
确保他死了以后,摩纳从兜里掏出了连通器,另一只手手心朝上,对我微笑着。
这里的天瞬间黑了下来,但是摩纳的脸上也有了些血色,我将手搭载他的手上,眼前的世界旋转,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