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张茂走后,北晏海又等了几日,这几日等得他内心忐忑不安,直至第六天天还未亮,张茂便找上门来。
张茂背着两个包袱,走至屋门敲了敲,看没人回应便推门而入,其实北晏海早就知道院内进了人,为何不锁门是因为原先北晏海父母死后家中贫寒至极,年幼的北晏海将锁与集市的铁匠了换了点吃食,而上一世的北晏海参军多年这点警觉还是有的,他怕是官府的官差所以不敢应声,早就悄悄蹲在床边,如若进来的是官府之人,他便跳窗逃跑。
张茂进来后发现床上没人,又细看了看对着窗边蹲着的北晏海开口道:
“你这小子跟受惊了的兔子似的干啥呢!快过来,我与你嫂嫂给你收拾了些衣物你快换上。”
因为天未亮看不清面孔,所以北晏海在进来的人尚未开口之前不敢应声所以只能蹲着,就像他上一世年幼时养的一窝兔子似的,受了惊就跑到角落躲起来。
北晏海站起身摸了摸头,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嘿嘿,张大哥,我这不是生怕来者是官府的人嘛,就想着躲于窗边,一旦是官府之人,我逃跑也轻松一些。”
张茂听了回道:
“你小子醒来失了忆倒是机灵不少,之前却干出那般蠢事。”
北晏海当然不敢告诉他他已然不是原先的北晏海,短暂想了想就回道:
“我也不知是为何,只是感觉醒来后记忆虽失,但这脑中却清明了许多。”
说罢他走到张茂身边,拿出一件衣物换上了。
“张大哥,这衣物我穿着着实有些太大了吧。”
北晏海甩了甩长长的衣袖,看着堆在脚踝厚厚的裤腿无奈至极,像极了前世戏曲节目里唱戏的演员。
张茂看着北晏海滑稽的样子笑着说道:
“哈哈,这本就是我穿剩下的衣物,时间紧迫你嫂嫂也不好为你缝制新衣裳,你便将就将就吧,等到了张家堡后你再换身合适的吧。”
北晏海将衣袖裤腿反复翻折几遍,看起来像是在脚脖与手腕套了巨大的手镯一般,但如此才能勉强露出双手双脚,摸着这衣物的布料,想来嫂嫂并未将其裁剪合适,怕是衣物陈旧不能够随意裁剪了,不然就和他刚才穿的那身别无二致了。
北晏海做罢一切后,对着张茂说道:
“张大哥这么早就来找我怕不只是来给我送衣物的吧?”
张茂看着北晏海比之前更加滑稽的模样又大笑起来,
“哈哈,你现在这般模样比之前还要可笑,着实委屈你了,你嫂嫂本来想修剪一番,但这衣物我已经穿了太久不好裁剪了,便做罢了,其实我今日这么早来找你确实有事。”
张茂将另一个包裹拿下来套在北晏海身上,又接着说道:
“这里面是你嫂嫂给你备的吃食,里面还放着些铜钱,你且路上用吧。王家哥哥我这几日联系过了,今日刚好是他送货的日子,大概过半个时辰他便会来接你。”
北晏海闻言只觉得眼角一酸,低下头眼中流出两束眼泪,上一世他是独生子女,并未感受到过哥哥姐姐的疼爱,但他在这短短数日里却从张茂身上感受到了亲如同胞兄弟般的情谊。
北晏海抬手抹了抹眼睛,对着张茂说道:
“张大哥我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回来,你与阿公嫂嫂要千万保重啊!待我今后混出个头地,必定回来答谢你们!”
张茂看着北晏海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道:
“无需多言,你自小跟着我玩大的,我早已将你视作亲生兄弟,亲兄弟之间有甚可谢的?但你且记得阿公的话,去了多多努力习得一身好本领,今后这乱世里你才能活下去,你才有机会出人头地,知道了吗?”
北晏海闻言答到:
“张大哥与阿公的话我定会铭记在心!”
张茂听后无言,只是点了点头,又对着北晏海拱手向前行了一礼。
北晏海见此立马对着张茂拱手弯腰回礼。
张茂见状还未等北晏海抬起身子,便大步走了出去。
只见北晏海迟迟不肯起身,待到张茂走远了才缓缓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北晏海院门前停下一辆马车,北晏海听见响动立马从屋内出来跑了过去。
北晏海跑到马车前面,看着一脸髯须的男子小声问道:
“可是王大哥?”
髯须男子点了点头并未出声,而后下了马车将北晏海抱到后面货物之间的窄缝里安置好,然后从马车前面的座位下拿出一卷灰布,将其抖开后又盖在马车后面的货物上,将北晏海与货物遮了起来。
北晏海委身于货物之间,周遭虽然狭窄,但因为身材瘦小倒是不怎么委屈。
北晏海环顾四周,心下想到这王大哥真是考虑周全,这样以来他便藏匿其中不易被发现了。
“王大哥,咱们何时出发?”
北晏海转身对着车头说道。
可髯须男子并未理会,而是拽了一把路边的青草喂起马来,差不多喂了三把青草后,髯须男子便上了马车,拿起马鞭轻轻抽了抽马屁股,随后便启程了。
北晏海在马车上一路颠簸,不知过了多久,阳光从布的缝隙里透了进来照在北晏海脸上,北晏海不敢打开布盖观望,但觉得肚中有些饥饿,想来差不多到清晨了吧。
北晏海拿出包裹里嫂嫂给他做的吃食,原来还是先前张茂经常给北晏海送去的油饼,北晏海也是从张茂的嘴中得知,他身处的这个世界已然有了像前世菜籽油般的植物油,尤其是此处地界盛产这种植物油,基本每家每户都会做此类油中煎炸过的面饼,因为目前这个世界肉食对于寻常百姓来讲过于奢靡,所以寻常百姓基本靠油来代替肉类,只有世家权贵才有机会食得肉糜。
北晏海吃了一张油饼,想起驾马车的王大哥,便小声询问:
”王大哥,你饿了没有?我这里有油饼,你要不要吃上一些?“
髯须男子还是无言,眼睛看着前方,一心赶着马车,好似没有听到。
北晏海顿时有些气恼,这王大哥虽然冒险助他逃离,但所问皆无回应的举动让他感觉这王大哥估计不愿送他,在与自己赌气。
北晏海见他没回应也就不管了,身体挪了挪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就睡着了。
北晏海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他被一生马儿的嘶鸣给吵醒了。
“这是怎么了?”
北晏海自语道,然后发现马车停了下来,他正想偷偷掀起盖布查探一番,却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王大哥又去送货啊?今日还是一碗熬茶与两张油饼吗?
原来马车停下的地方是一处路边的大棚,大棚内站着一个身着灰衣的妇人,棚内放着一张圆木桌与两把小木椅,妇人对着马车上的髯须男子问道。
“行嘞,咱今天给换成白水,想必王大哥是喝茶喝腻了吧,两张油饼两壶白水一共两文钱,您看您是归来时给还是现结呢?”
后车货物间的北晏海一脸疑惑,这王大哥尚未回应为何这妇人好似在回应呢?北晏海想了想拍了拍脑袋小声嘀咕道:
“莫不成王大哥是哑巴?”
正在怀疑髯须男子是否是哑巴时的北晏海突然看到一只手从盖布下面伸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瓷壶。
北晏海见状接了下来,朝外小声说道:
“谢谢王大哥!”
还是没有回应,这下北晏海总算明白了,王大哥并非与他赌气,而是无法开口,是个哑巴。
髯须男子将茶水递给北晏海后,便从怀里掏出两枚铜钱,弯腰放在木桌上,不一会二人吃饱喝足,便盖好后车盖布,坐上马车继续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