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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又一面

整座王宫好似一个被冰封的世界,入眼皆是雪白与清蓝之色,宫殿的门柱,四壁乃至穹顶皆由冰雪幻化,宫室的地面则由淡蓝色的琉璃制成,其色、形都与冰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了一起,一时间难辨真伪。

一路走来,连廊的外围也都挂上了薄薄的纱帘,隐约看得见廊外的世界,这里不仅宫殿都由冰雪制成,便是屋外的一草一木也都是一身银装,一时风起,雪雾飘散朦胧了视线,纱帘亦应风而动却吹不进一片雪花。

这是一个由灵术支撑的世界,整个宫殿均被结界笼罩,结界内游走着不知源头的无穷灵力,支撑着整个王宫,永远凝固在冰雪之下。

左弯右绕地,宫婢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庭院,这里是视线开阔的,庭院是露天的,四周也由假山代替了冰墙,,甚至在假山的一角有水流呈瀑布状流下,在山脚下汇聚成一汪池水。这里是冰封世界的一抹活力。

都说雪域王宫是这四国里最精巧的,如今看来确是如此,饶是常熙在民间行走多年,现下也为之惊叹。

常熙在宫婢的指引下在自己的位置上落了座,菱洲立侍在身后,时辰未到,冰王和王后都还没露面,常熙与其他人微笑致意后就品茶赏景不再多言了。

忽而一阵铜铃声由远及近,又有四名宫婢依次进入庭院立在门旁,众人知是王上王后到了便都起身静候,一时间王上入了庭院,众人皆半跪并交叠平举双手致礼,王上携王后缓缓走上最前方略高于地面的高台,坐上了安置于其上的两把椅子,随后王上笑容和蔼地让众人平身。

当常熙站起身抬起头来与那人四目相接时,她方才恍然明白这场宴席的真正目的。方才众人俯身行礼均未曾注意,另有一人自王上王后身后走入,在高台下左侧的第一个位置落了座,而常熙为丞相之女,在今日到场的诸位姑娘中家世最为显赫,坐的正是右侧第一个位子,与他恰好是面对这面。

王上、王后举办此宴的真正意义,便是要为他们的儿子,雪域的储君——盛徵,挑选储妃。

目光相交间,她看到盛徵眼中的讶异以及随之微微低头温婉一笑算是致礼,随后便移开了目光看向王上王后。

王后说着些客套话却并无新意,无非是些君臣相交应当和睦,多聚一聚联络感情,无需拘束等话。但常熙的心绪却已不在这些上了,她心里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平静。

她一早便料到有一日会与盛徵再见,但她本想着她作为妃子身居后宫与成年皇子并不会经常相见,便是见了,碍着身份他也做不了什么,可千算万算就是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形。

经过先前的几次见面,常熙对盛徵的性格也了解几分,他绝不是外界所传的那般纨绔与不羁,相反,他定然是个城府颇深又沉得住气的人。方才一眼,他已满是疑虑,事不过三,当初江昭月能蒙混过去实乃侥幸,他与林晏匆匆一面看的未必真切,这一次恐怕没那么好打发了。

寒暄过后,酒菜上齐,又有几名乐师在庭院的一角抚琴吟曲,更添了几分雅兴。王上王后也不时地同众人聊上几句,倒是盛徵一直自斟自酌,一言未发。

“这乐师的曲子听久了也是无趣,不知诸位姑娘可有精通乐律的?可愿小试一二?”王后忽而提出了建议,可众人一时间却都低头不语了,有确实不善乐律怕出丑的,也有略通一二却不敢在此时出风头的。

“母后,儿臣曾听李炎向我夸赞他的妹妹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李相甚是疼爱,视为掌上明珠,不如便让她来弹上一曲吧,儿臣也想要欣赏一二。”盛徵终于还是开口了。

李炎是李相长子,是常熙现在名义上的哥哥,李相长女其实是家中第四子,上有一个嫡亲哥哥李炎,并两个庶哥哥,下有一个嫡亲妹妹,李炎大她七岁已入朝为官,但常熙却已经了解了李家众人在朝中都为中立,知他并不与盛徵交好,两人不亲不疏无甚交集,断不会说这样的话,这只是盛徵对她的试探而已。

常熙站起身来,对王上王后一福身道:“是家兄夸大了,臣女自小只略学了些古琴,也只会弹些简单的曲子,怕是不适宜在此时弹奏了。”

她可以在言谈举止上做到与江昭月不同,但却不敢保证弹琴时的指法也有区分,她有意强调所学乐器为古琴只为尽可能的避开琵琶。

若是从前倒也罢了,便是盛徵识破了她的身份她也能全身而退,亦无人能奈何她,可如今她是有目的的,若是就此败露了她便再难接近王后,也许还会引起王后的警惕,打草惊蛇。

“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了。前几日李母作寿,广宴宾客,有人见李母房中挂了一副莲荷图,画工精巧,栩栩如生,一问才知是孙女李常熙所做,今日良辰美景,常熙可否作画一幅,以为纪念?”此番竟是王后为她解了围。

常熙知道王后这是有意于她来做这个太子妃,她的背景是李相是整个李家,在这场储君之位的纷争中,作为朝堂之首的李家并未站队,始终保持中立,若盛徵能借此机会得到支持,储君之位定能坐得更稳。

“那臣女便献丑了。”其实那副莲荷图本就是常熙刻意为之放出的消息,大家闺秀总得有个一技之长,思来想去便是这个最合适,既不与她从前的身份相冲突,她也算是拿得出手。

“好!拿纸笔来!”王上命令,东西很快便备齐了,他们专门为常熙在宴席末端安置好了桌椅,在那里几乎可以看到庭院的全局。

盛徵自请为我配乐,王上甚是欣慰地应允了,他便携了一支木笛站到了常熙身后。他这一举动,其实只是想将她的一举一动看的更清楚些。

常熙将备好的绢帛展开平铺在桌面上,研了墨洗了笔,以黑白之色还是勾画假山与瀑布的形态。虽有众人注视,她一笔一笔画的从容,运笔时而舒缓时而有力,手腕一抬一压间竟也有些说不出的美感,连同身后悠扬传来的笛声,这一方竟也宛如画卷。

常熙一画做毕,盛徵笛声亦止,有宫婢上前拿起画卷,展示给王上、王后及各位小姐看。

“李姑娘好才情,难怪李相如此疼爱。”王后看过后笑着夸赞。

“王后过奖了,不过是些寻常技艺,比不得殿下的笛声有意蕴。”

王上、王后相视一笑,欣慰颔首。

常熙归了座,盛徵却走向高台,认认真真地致了一礼道:“李姑娘的画听闻是李相亲手教授,不仅如此,李相更是将爱女培养的饱读诗书,连兵法也读得,儿臣有个请求,不知可否让李姑娘来做儿臣的侍书女官?”

此言一出,四下里都寂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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