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是医院最忙的时分,护士医生家属连轴转,哪个也歇不得。
南唐市第一医院是市内乃至省里都很有名气的一家三甲医院,省内其他市区的病人也会不远长途前来治病,医院外被小汽车、电动车长龙般围得水泄不通。
能进此医院的,不是南唐大学医学院的优秀学子,就是各市区医术高明的医师,当然也有些走后门进来谋个一官半职的不正经。
杨慧属于第一种。
按部就班听从父母的建议,高考填志愿时选了就在本市的双一流大学南唐大学,她至今还没怎么出过南唐市。她的世界仿佛就这么丁点大,甚至连一些外出务工的劳动者都不如,当然,这没有贬低的意思,只是说他们起码能全中国的跑,也算领略了祖国的大好风景。
她不由得郁闷起来,没来由的,她想出去走一走。
反正也没人再管她了。
最好再叫上个朋友,敏敏?
我看可行。
那就这样定了。
终于闲下来后,杨慧发现刘泰的病房还是没人来过的痕迹。全是医院设备的气息:铺盖着白色消毒被的单人床,供放物品的床头桌空无一物,就连脚下的拖鞋,都是医院发的。
杨慧本来想打个招呼,问他家人为什么不来照看两天。
虽说阑尾炎手术并不是什么大手术,但术后病人大多都很虚弱,行动不便,最好还是由旁人搀扶照顾为好。
但病人刘泰却气定神闲地立在窗台前,仿佛在思考什么重要事情。于是杨慧不忍心打扰他。
倒是刘泰首先发现了杨慧,主动点了点头,气质优雅,一气呵成。
不像是装的。
杨慧一时不能理解当初那个痞子学渣如今怎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过她随即安慰自己:人都是会变的,这世道,猪狗都能成精,这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可这确实是装出来的。刘泰听出杨慧的脚步声,立刻装作深思熟虑的模样,想引起她的注意。听书上说,杨慧这种女生对有思想会思考的男人容易起好感。
“吃过饭了吗?怎么没见你家人来过?”杨慧边给他整理变褶的被子边问。
“她太忙了。”他漫不经心地说。
“你老婆吗?”杨慧又问。
“嗯。”刘泰看向门口,“不过她应该马上就要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人走了进来,还带起一阵风,给室内添加了一丝凉气。
为首的是一位贵妇人,顶多三十出头,妆容画的精致,美艳却容易使人联想到攻击性。
身后是一名戴眼镜的助理模样的男人,还有一个五大三粗的保镖。
三人齐刷刷看向坐在床沿的刘泰。
“刘总好。”助理和保镖齐声喊。
“事情干的怎么样了,李律师?”刘泰饶有兴致地盯着助理模样的男人,眼里射出一丝凶光。“要不要我再待几天,好给你们充足的时间。”
被叫做李律师的人礼貌地笑了笑,“不用了,刘总,你是知道我的效率的。”
“刘泰,从今天起,泰文公司已经与你无关”为首的贵妇人轻点唇角,“现在是我们两个的了。”
她看向李律师,李律师把一份文件递给刘泰。
“妍妍,怎么说我俩也是夫妻一场,钱给你没关系,可是不能背着我找男人,给我戴绿帽子啊!”刘泰音调提高却并非真的动怒。
“要怪就怪你不行,怨不得别人。”贵妇人冷冷甩下一句,“我劝你乖乖在上边签名吧。”
刘泰照做了,他不签也没用,就是走个流程罢了,李律师早已把刘泰所持泰文公司股票转到他们手上,他们已经是最大股东。
杨慧还在因事情转折之大,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等她费尽力气勉强消化掉这些消息,三个不速之客已经走了,病房里又剩下她和刘泰二人。
只是她看刘泰的眼神有些变化。
泰文公司,南唐市乃至整个中国都叫得出名字的一家企业,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进去的公司,自己今天竟然有幸见识到贵公司前后两位老总,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前同桌。
妈呀,任杨慧平时如何镇定自若处变不惊的一个人也不免心生波澜,小心脏噗噗跳动起来。
她对泰文公司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南唐市这个新一线城市接近一半的税收都是靠泰文公司上缴的,对于医疗,教育,房地产等等最赚钱的行业都有涉足。
“你,,,你没事吧?”杨慧强装镇定问他。
“当然有啊,我腰下边有点痛,是不是躺久了压着了,你能不能帮我揉揉?”刘泰仿佛没事人一样一半正经地说。
按理说不可能躺久了会发痛,但杨慧考虑到他刚刚经历了妻子的背叛以及钱财俱空之痛,可能是心太痛引发的身体疼痛,这在语文上叫做通感,于是俯下身来,轻轻按揉起刘泰的腰部。
硬硬的,他肯定没有经常锻炼,却也软软的,奥,不对,摸到肚子了。
谁叫你把肚皮也掀开了?
“你现在结婚了吗?”刘泰早已注意到她的右手无名指空空如也,却还是问,似乎是想坚定自己的答案。
“问这个干什么?”杨慧说,“连男朋友都没交几个,更别说结婚了。”
“你条件这么好,怎么没人追你?”刘泰又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不招人喜欢吧。”杨慧故意狠狠捏了下刘泰敞开的肚皮。
“怎么会呢?当时我就暗恋着你呢。”刘泰尖叫起来,好像杨慧对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杨慧无言以对。
“我要离开南唐市了,”刘泰换下嬉笑怒骂的嘴脸,转而庄严沉重地说,“我要去中国其他地方闯一闯,俗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话,杨慧心里竟然有些不舍,她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刘泰和自己不过和很久就断了联系的其他初中同学一样,再见面时只是假意寒暄两句,便就此别过,从此人海茫茫,杳无音信。
可能是刘泰当初太贱了,太气人了,她竟有些依赖。
想当初,她每天都在防范刘泰会以什么法子来戏弄欺负她,有一次到晚上还没有中招她便想刘泰是不是回心转意浪子回头了,不曾想刘泰竟在她的书包里放进去一只青蛙,当放学回家收拾书本时,青蛙已经被憋死了,她又惊又俱,认为是自己害死了青蛙,为此哭了一路。任刘泰怎么道歉都没用。
可如今这人也要走了,以后都见不到了。杨慧怆怆然。
那你就走吧。
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