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三通鼓响,宛县城门缓缓打开,三十名守城士兵分列两旁,不久,稀稀拉拉的人群涌入宛城,今年的一场旱灾,又加兵灾已闹得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流离失所,到处流浪,又加今年冬天特别寒冷,能活着到宛县乞讨的人已所剩无几。
在稀稀拉拉的人群中,一辆马车缓缓行入宛县,马车旁,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紧紧跟随,他是新野豪门邓府管家,姓毕,此时马车已缓缓驰入城内,不多时,车帘掀开,露出一少年俊俏的脸,少年名叫邓晨,在家闲居,父亲邓宏曾官拜豫章郡都尉,但前年已不幸去世,只遗下邓晨一支独苗,因此,邓晨继承了家中全部财产。
邓晨还有一个美貌的妻子,名叫刘元,是刘秀的姐姐,今天,是小舅子刘秀回家的日子,据刘嘉送来的消息,刘秀一行人已出武关,白天就能抵达宛县,这让妻子刘元高兴不已,而且,刘秀在五原郡已有了自己的根基,这让邓晨对刘秀也另眼相看,此时一家人坐着马车,赶来宛县。
更重要的是,刘演已在南阳郡筹谋造反多年,此时时机渐渐成熟,刘秀的归来预示着刘演即将动手,想到此,邓晨心中有少许的兴奋,却又有少许紧张,如果造反失败,恐怕连自己也要受到牵连,正在邓晨胡思乱想之时,身边响起妻子刘元的声音:“夫君,我们还有多久能到李府?”
刘元所说的李府是宛县名门李守的府衙,李守曾在朝中为官,任职宗卿师,去年辞官归乡,回到宛县,膝下有二子,一人叫李通,一人叫李轶,都与刘演要好,故此他们也算是刘演安插在宛县的一支内应,一旦刘演造反,李守会联络宛县各大名门,配合刘演夺城。
邓晨被妻子打断沉思后,向外张望,笑道:“还有不远就是李府了。”
“不知弟弟几时能到宛县,这一别就是五年,我想他一人在外,一定吃了很多苦。”
见妻子如此关心刘秀,邓晨无奈笑笑:“这次秀儿回来,可能会住很久,你有的是时间陪弟弟,不要急于一时。”
刘元半倚在邓晨怀中,仰视邓晨,微微点头,这时,车外传来毕管家的汇报声:“少爷,少夫人,李府到了。”
管家话音刚落,一名少年爽朗的笑声传来:“邓兄,你可来晚了。”
这时,马车帘子缓缓掀开,邓晨携着妻子走出马车,马车外,一名身穿褐色锦袍的少年已恭候多时,他年约二八,身材魁梧,两臂能使三石弓,勇猛异常,此时见邓晨夫妻出来,李通双手抱拳,弯腰施礼:“小弟不知嫂夫人也来了,多有失礼,还望见谅。”
李通常与刘演往来,刘元与他也不外道,轻笑道:“李通不必多礼。”
众人简单叙礼之后,一起向院内走去,此时李府已高挂红绸,每三步之内便有一对灯笼,倍显华丽,不久,刘元浅笑道:“秀儿初次回来,李府布置如此隆重,太破费了。”
李通在刘元面前多少有些不自在,此时只尴尬笑笑:“这是家父的意思,文叔多年不曾归家,初次归来,我们也该好好庆贺一番。”(注:文叔是刘秀小名,刘秀也就是刘睿,见第一卷)
见李通如此客气,刘元也不再多说,众人缓缓向客堂行去,不多时,李通凝视邓晨,笑问:“不知文叔此时行到哪了?”
“昨日刘嘉送信,说已出武关,兴许今天下午就能到。”
李通轻哦一声,又道:“如今文叔在五原郡也是一方主将,听闻,他还收拢了一批能臣武将,不若今日我们与他好好谈谈,劝他在南郡发展,辅助演兄共图大业。”
邓晨没有想到李通会这个时候提起此事,只严肃道:“秀儿许久不曾归家,这件事容后再议,另外,我认为,还是由演兄与秀儿详谈会好些,我们尽量不要多事。”
“这??”
李通还在犹豫,刘元有些不悦道:“秀儿刚刚回家,就让他好好歇歇吧。”
“也好,此事以后再说。”李通无奈轻叹。
???
武关距离宛县有千余里,中途还要经过析县,虽然路途还算平坦,但一路南下,着实让刘睿感到疲惫,此时众人已越过镇平岗,再有百余里便可进入宛县境内。
这次随刘睿南下的人除了兄长刘嘉外,还有军师葛昕,鹰眼营校尉傅俊和执戟郎杨蕾,再加二百名乔装打扮的鹰眼士兵,一行人有二百多人,虽然队伍浩大,但未免引起官府注意,众人分三批前进,此时刘睿乔办一名商人,与葛昕杨蕾等人缓缓前行。
这次南下最让杨蕾开心的是,刘睿与她扮作夫妻,此时她已一个柔弱女子的身份随众南下,虽然只是假夫妻,但杨蕾心中却高兴异常。
南方的气候要比北方稍暖,此时众人已脱去厚厚的棉袄,一件薄羊绒和一身锦袍足以御寒,看着驰道两侧的山山水水,旅途也就变得有趣了许多,不多时,葛昕驭马追来,与刘睿并辔而行,笑道:“主公??”
说到这,葛昕发觉自己说走嘴了,立刻改口道:“老板这次南下,感觉南方和北方的区别在哪里?”
刘睿并没有在意葛昕说错话,毕竟这里不是县城,没有军队往来巡逻,即使他们喊自己主公,也不会有人在意,此时听葛昕问起南方和北方的区别,刘睿不禁笑道:“一路南下,最明显的地方,就是南方水土肥美,很养人。”
这句话一出,引来刘嘉爽朗笑声,不多时,刘嘉来到近前,笑道:“我曾多次劝你,回南方发展,可你就是不听,如今你也看到,南方未经大战,土地肥美,人口厚实,乃龙兴之地。”
葛昕也微微点头,但葛昕与刘嘉的倾向不同,葛昕偏向北方,那里盛产马匹牛羊,土地广袤,人人凶悍一场,乃养军之地,同样适合起家。
刘睿此时见二人意见不同,笑道:“我当初已答应演兄,帮他成就大事,所以,不论我在何处发展,终究都是演兄的部下。”
这句话着实令葛昕心中不爽,但刘睿此时仅仅是创业初期,各种势力纷纷崛起,刘睿与刘演联合,未必是件坏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到此,葛昕笑道:“老板的想法虽好,但天下格局瞬息万变,我们且行且看,如何?”
“那好。”
众人再次大笑起来,这时,傅俊从远处疾驰而来,很快来到近前,用马鞭向东一指,笑道:“老板,前面快到宛县了,我们是否直接进城?”
“让弟兄们找个客栈住下,有事情我会联络你们。”
傅俊点头,策马离去,这时,刘睿看向众人,朗笑道:“我们也快些赶路吧,否则到宛县恐怕天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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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睿等人赶到宛县之时已是下午,此时街中行人寥寥,在刘嘉的带领下,众人终于来到李府,此时府门前,已有数人等候,为首一位老者,年约六十,乃是李守,在他身旁,是李通和邓晨,还有刘元等一些家眷,此时刘元远远看见刘睿等人,已止不住心中思念之情,泪水潸然泪下,快步向刘睿跑去。
“秀儿,姐姐想死你了。”刘元挽住刘睿双臂,上下打量刘睿,半响,哽咽道:“你瘦了。”
刘睿被刘元的亲情打动,眼圈微红,泪水险些滑落,但刘睿很快又控制住情绪,勉强笑道:“姐姐近来可好?”
“好,我们一切都好。”
刘元欣慰笑着拉起刘睿手,来到邓晨身前,指着邓晨道:“这个是你姐夫,邓晨。”
邓晨微笑点头,这时,刘嘉走来,指着李守道:“这位是李公。”
刘睿向李公微微施礼,不久,刘嘉又指着李通和李轶兄弟道:“这是李公的两个儿子,老大叫李通,老二叫李轶。”
李轶上前,双手抱拳,向刘睿深施一礼,“拜见刘秀哥哥。”
刘睿赶忙扶起李轶,这时,李通走来,轻拍刘睿肩膀,笑道:“我和文叔早就认识,就不必多礼了。”
二人皆大笑,片刻后,李通拉起刘睿的手,笑道:“走,我们给文叔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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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李守坐在软榻上,拿起茶杯,轻啐一口,这时,门外响起轻促的脚步声,不久,李通缓步走入,李守见李通走来,笑道:“和刘秀聊完了?”
李通微微点头,半响,李通掩上房门,轻声道:“父亲,我觉得文叔这次回来好像和从前不同了。”
这句话引起李守的注意,他放下茶杯,凝视李通,疑惑道:“哪里不同了?”
“我更觉得他比刘演更有王者之气,或许投奔他会更有前程。”
李守略作沉思,微微点头,当初让李通投奔刘演,就是李守的注意,如今新朝分崩,天下各大势力纷纷崛起,南郡早晚也将沦陷,纵观荆襄各路豪杰,李守唯独觉得刘演有王者之气,身上有一股子霸气,而今日见到刘睿,却也觉得刘睿似乎比刘演更有枭雄气质,此时与儿子不谋而合,李守点头笑道:“无论他们兄弟谁能成事,我们李家都不要落后。”
半响,李通似乎若有所悟,轻笑道:“儿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