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党郡襄垣县,一座占地不大的县城,拥有人口三万多人,清晨,当百姓还沉浸在睡梦中时,一队七千人的骑兵队沿着襄垣县西百里外的驰道疾驰,他们是董忠军的先锋,负责沿途开道。
大概半个时辰后,四万多兵马摆着长蛇阵,沿着驰道缓缓前行,高高的纛旗上书一董字,在纛旗下,董忠骑在马上,看着沿途风景,心中唏嘘不已,数月前,自己带着遗憾回到长安,不想今日,自己能再挥雄师北上,对抗匈奴,回想人生的大起大落,董忠无奈摇头。
不久,一名斥候疾驰而来,快到近前,斥候双手抱拳,朗声禀报:“大帅,我们已赶往马邑关,关内有九千守军,负责镇守关隘的是游击都尉任明。”
斥候汇报完,准备离去,却听董忠高声喝问:“只有九千兵马?”
斥候慌忙调转马头,高声回道:“确实只有九千兵马,听关内的士兵说,广威将军项南于数日前勒兵西进,此刻应该已到雲中郡。”
“混账!”
董忠怒骂一声,挥挥手,斥候勒马离去,这时,董忠无奈骂道:“好你个花玉树,没有本帅帅令,你敢私自离职,难道就不怕本帅杀了你吗?”
许久过后,董忠强压心中怒火,这时,一直跟在身边的裴颖驭马而来,他此时已官拜纳言,是董忠最为信任的军师,此刻见董忠恼怒,进言道:“大帅,花玉树不听号令,其罪当诛,但他麾下尚有七千子弟兵,若贸然处置,必会引起兵变,不如寻个理由,骗他回来,下掉军权,再行斩首。”
裴颖话音刚落,董忠愤怒的目光落在裴颖身上,厉声道:“本帅何时要处置他了?”
停了下,董忠轻叹一声:“花玉树跟随本帅多年,由本帅一手提拔,此次他忽然西进,定是因为杨恒被围之事,本帅昨天已得斥候密报,雲中郡已被围数月,不能久持,故此本帅才急于北上,尽快解决雁门战役,尽早挥师西进,与娄奔会合,解决定襄和雲中战役。”
“可是大帅,不处置花玉树,不足以立军法!”
裴颖声音激昂,他能感受到董忠似乎变了,自从董忠回长安任职半年后,他的心变得优柔寡断,做事拖泥带水,就从这次北上,虽然雲中郡被围,十万火急,但他仅仅只带五万兵马就想大破匈奴,不谋而动,此乃兵家大忌,况且这次,项南明明触犯军法,董忠却要袒护,这让众人如何心服?如何统帅三军抵抗匈奴?想到此,裴颖还想再劝,董忠已摆手叹道:“这件事先放一放,我们必须即刻赶往马邑关!”
停了下,董忠回头看向左将军谢龚,朗声道:“你即刻安排,调一万骑兵迅速赶往離石邑,辅助任明守关,其余主力加快速度,三天之内必须赶往马邑关!”
谢龚唱诺离去,裴颖见自己的话董忠听不进去,只得叹息一声,拱拱手:“大帅没别的事,我也先告退了。”
裴颖走后,董忠再次陷入沉思,自己麾下本有四个别营,皆须自己的令牌方可调动,可如今,刘睿吞并项南,花玉树不听号令,私自西进,娄飞燕被困雲中郡,已势单力薄,如此下去,恐怕自己精心培养的四个别营将不复存在,但一细想,似乎这一切并非针对自己,而是新朝越来越不得人心,仅仅三年时间,河北新增匪军多达百股,不知以后还会有多少匪军纷纷崛起,若在如此下去,恐怕新朝危矣??
???
北舆县南门,贺龚帅麾下五千兵马杀出后,刚刚奔行三十里,便遇匈奴的大股部队,匈奴早已列阵整齐,此时见新军杀出,正中下怀,不等新军列阵,战鼓已缓缓敲响,一批两千人的弓骑队摆开阵势,拉弓搭箭,高举四十五度角,伴随着千长的一声令下,数千支羽箭呼啸而出,射向密集的新军阵营。
贺龚没有想到匈奴会这么快发起进攻,他麾下的五千兵马还没有列阵整齐,此时羽箭呼啸而来,最前排百余人立刻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贺龚大惊,立刻高喊:“盾兵何在?列阵!”
七百盾兵立刻奔到最前方,高举盾牌格挡羽箭,但密集的羽箭还是给新军阵营造成严重的损失,不少盾兵中箭倒地,这时,三千长矛兵已整顿完毕,在盾兵身后百步外列阵等待,不久,贺龚队形整顿完毕,立刻高喊:“鸣号角!”
“呜??”
低沉的号角在空中呜咽,伴随着号角声,三千长矛兵呐喊着向前方猛冲,紧随而去的是一千骑兵,他们挥舞手中马鞭,猛抽战马,口中嘶声呐喊,向匈奴阵营杀去,火把在疾驰中左右摇摆,火光时明时暗,不久,贺龚驭马前行,向匈奴阵中杀去。
对面,大畲见新军终于发动进攻,心中大喜,必须在一个时辰内歼灭这支部队,然后向西转移,配合西面的伏兵,一举消灭杨恒军,此刻新军越奔越近,已奔到五十步外,大畲微眯双眼,高声喝喊:“换火箭!”
一千骑兵手举火把,奔到弓骑兵身旁,弓骑兵立刻从箭壶中拿出火箭,在火把上引燃,高举半空,向前方射去,火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很快,刺中奔跑中的新军士兵,大火立刻将布甲引燃,将新军军阵照亮,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四野。
不久,大畲高举弯刀,划向半空,高声呐喊:“弟兄们,杀过去!”
“杀啊!”
匈奴七千骑兵抽出弯刀,呐喊着向贺龚军杀去,很快,两只军队撞击在一起,新军此时所剩的盾兵不多,立刻被匈奴游骑强大的冲击力冲散,紧随而来是长矛兵的惨叫声,战场变成一边倒的屠杀,此时弓箭的射击已经停止,不久,弓骑兵抽出弯刀,也加入了战场。
???
战鼓还在轰隆隆的敲着,不久,贺龚麾下的五千士兵死伤惨重,已渐渐溃退,贺龚身边紧随的三百亲兵也所剩无几,看着遍地的尸体,贺龚心中慨然,自己已经中了匈奴的埋伏,恐怕杨恒也无法幸免,但战争已经打响,没有退路,自己只能死战以全名节,想到此,贺龚再次回身呐喊:“弟兄们,随我杀过去!”
但无论贺龚如何呼喊,能够响应他号召的人所剩无几,不久,从斜刺里冲出一员战将,高声呐喊:“敌将休要猖狂,耶尔宫在此,吃我一枪!”
贺龚不妨敌将忽然杀至,心中一紧,立刻匍匐在马上,一杆长矛借着火光刺来,暗淡的幽光闪烁,很快,耶尔宫收回长矛,在空中舞动,再次向贺龚驰来,贺龚此时已调整好心态,挥舞长剑,横起格挡,口中大骂:“匈奴狗,休要猖狂!”
二人你来我当,杀得兴起,忽然,一支匈奴骑兵队从不远处急奔而至,此时贺龚麾下的士兵逃的逃,死的死,剩下半死不活的已在等死,刀枪碰撞之声渐渐变小,很快,这支骑兵队将贺龚围在中心,来回奔跑,画成一个圈,口中高喊:“耶尔将军威武??耶尔将军威武。”
这时,大畲已来到百步外,身边,是军师恭图,刚刚从南营赶回,得知大畲已设伏埋伏新军,便一直跟在大畲身旁,不久,前方传来一声惨叫,恭图凝眸看去,贺龚已被耶尔宫挑落马下,此时躺在地上,鲜血直流,四肢抽搐。
不久,恭图轻声笑道:“将军,下一步您打算怎么办?”
大畲回身看向恭图,用马鞭指向西面,朗声笑道:“围攻新军主力!”
恭图点头,又道:“将军可知新军主将是杨恒,骁勇无比?”
大畲点头:“那又如何?”
恭图笑道:“擒虎需打死,莫要生擒,小心被虎反噬。”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大畲确实想要生擒杨恒,但恭图说的也很有道理,若生擒不成,反被她杀死多人逃跑怎么办?想到此,大畲高声喝道:“都听好了,取杨恒首级者,赏羊千头!封千长!”
“威武??威武??”
“传令,向西面进发!”
???
北舆县西百里外,有一处岔路口,北面那条路可通五原郡,而南面那条路可抵达雲中县,此时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杨恒率领主力兵马一万五千人,摆开长蛇阵,缓缓向南面的道路行去,就在刚刚,三千匈奴骑兵企图阻挡杨恒,被杨恒杀退,此时可算一路无阻。
在岔道口旁,军队还在缓缓前行,冷娘此时已跪在杨恒面前,哭喊道:“将军保重,冷娘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将军。”
杨恒此时也伤感不已,看着冷娘,杨恒缓缓扶起她,轻抚她的鬓角,安慰道:“冷娘,你跟随本将已多年,是我最信任的女子十八骑之一,如今众姐妹都已战亡,只有你还在身边随行,此时此刻,我也舍不得你,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迟早要分开,如今,本将就这一个心愿,落在你身上,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冷娘使劲点头,这时,一旁的三百精骑纷纷登上战马,冷娘双眼凝视杨恒半响,毅然转身,上马之后,看着杨恒,慨然道:“将军保重,冷娘去了!”
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冷娘率领众人离去,看着她们的背影,杨恒轻叹一声,翻身上马,在数百亲随的陪同下,向南疾驰而去。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在岔道口,一万余人的匈奴骑兵队从北面缓缓行来,为首一人,乃是大畲麾下将军万吉,他此时目光森然,看着南面缓缓前进的新军,轻蔑的冷笑数声,随即看向身边一名千长,厉声道:“带着你的人,把北舆县给我占住!”
千长唱诺离去,不久,万吉回身扫视九千骑兵,高声呐喊:“我们与新军决战的时刻到了,一会,只要东面信号一起,我们就杀出去,攻击新军尾队,明白了吗?”
“明白!”
“那好,传令,继续尾随新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