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一家人刚走出院门，水就漫过了小腿，大家都没见过这种情况，只有许老爹和周氏早些年见识过，不过那也是小时候了。

朱氏心里慌了神，脚下一软，许老大***扶住她。

“这个咋办呀。”朱氏右手死死抓住许老大的胳膊，左手拉住大妞。

“大哥，二哥卸门，快。”

听半夏的话没有犹豫，许老大和许老二连忙动手卸院门，许老三抱着两个孩子腾不出手，许老爹和大根也上前帮忙。

眼看着水来得越来越快，大家都着急，可是也忍住不催他们，就怕越催越慌。

终于把两个门板都卸下来了，许老三把两个孩子放到门板上，自己先上去然后把周氏许老爹和半夏拉上去。

许老大和许老二也学着把朱氏和林氏几个人拉上门板，用手划着水往前走，就这会儿功夫，水已经淹到大腿了。

“老天爷啊，这让人怎么活啊。”村里有老妇人哭出声。

“爹，快跟我们走吧。”

“老子不走，这里是我家我根儿在这里。”

“爹，水马上要把这里淹了。”

“淹了也是我家，你们走你们的。”

那儿子犟不过自家的老爹，只能含泪带着自己的妻儿淌水离开家。

“爹，娘。你们在哪里，呜…呜…呜…”

“大娃，二娃，别怕娘在这里，你们别怕啊。”

半夏看着眼前一切红了眼，老人犟着不离家，在家里等着水来，和老天做着无谓的斗争。

老人妇孺在水里淌着，艰难的往前走。孩子和大人被水冲散了，哭着喊着找爹娘。

“孩子，快，快上来。”周氏心软看不得这些，门板还有空位，眼看着水到了孩子嘴边，朝他伸手，把他拉上了门板。

“把我的孩子也放到上面吧，婶娘。”

“也让我老娘上去吧，老嫂子，行行好。”

见周氏把那孩子抱到门板上了，都想把自己的孩子和老年人放到门板上去。不过，门板上已经有几个人了，人多也放不下，反而自己还容易沉到水里去。

许老三把几个小的孩子抱到门板上，一瞬间门板上已经放不下人没用空隙了。其他人想上去也不行了，几个男子红了眼想把许老爹等人拉下去自己上去。

周氏一个没注意就被人拉下去了，“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娘。”朱氏和林氏连忙伸手去拉，可是周氏年纪大腿脚不便，又慌。两人拉了几次都没能把周氏拉上去，还是会些水性的许老二跳下去把周氏举上去。

许老大和许老二发了狠，狠狠地踩上那些扒拉门板人的手，捡了浮在水面的木棒往身上砸，砸红了眼其他人再也不敢来扒拉门板，大家才松口气，可是也没有放松警惕。

半夏把哭个不停的三妞和二根紧紧护在怀里，不让两个小孩子看到，手不停地拍着两人的后背，安慰着两个小孩子。

大妞和二妞年龄大些，懂事得没有哭出声，只是眼泪跟着白皙的脸颊流下来，害怕得瑟瑟发抖，依偎在朱氏和林氏的怀里。

虽然穿着蓑衣和戴着斗笠，可是一身还是打湿了，身上穿着湿衣难受得不行，不过总比泡在水里的人强。

“也不知道老四和老五怎么样了。”周氏低声啜泣道。

许老爹没有答话，心里也担忧着两个儿子，也不知道镇上的老四和去了杏娘家的老五这会儿有没有死里逃生。

“娘，我饿了。”三妞小声地对半夏说。

半夏摸了摸她的脑袋，现在再饿都只能挨着。也不知道这个情况要在门板上飘几天，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也幸好半夏当机立断让卸了门板，不然一家子也会跟其他人一样，要么泡在水里，要么抱着木头。

“三妞乖，再忍忍，等水退了娘给你们做好吃的。”半夏安抚着三妞。

许老三担忧得把母女抱住，也不知道水什么时候才会退，雨什么时候才不会下。

“老天爷，我的鸡鸭。”

雨到了下半晌才渐渐停下，不过水并没有退去。水面上浮着衣服等其他东西，朱氏眼尖看见远处水上飘着鸡鸭。

朱氏想去捞，许老大眼疾手快地把她拉回来：“你不要命了？”

朱氏被许老大一吼，愣了愣随即哭出声：“那是鸡鸭啊，都是钱啊，那是我的命。”

“大嫂，人活着就什么都在，人要是不在了再多钱有什么用呢。”林氏也在一边劝着，虽然她也心痛那些鸡鸭。

半夏心里也担忧果园，果园地势高，只希望水涨不到那里去。

一直提心吊胆到了晚上，许老三让几个女人和孩子睡觉，他们三兄弟守着。可是哪里睡得着，又饿又冷，手脚都麻了，只能闭着眼靠在身上休息一会儿。

门板上人多，没有沉下去已经是万幸。不过也飘不到哪里去，只是在家周围打转，眼睁睁地看着住了几十年的家被水淹没，里面的东西被淹没，家里的牲畜冲的冲走，淹死的淹死。

一直在门板上飘了一晚上，天才蒙蒙亮半夏几人就起来了，水已经退了一些。一晚上了飘得家远了些，在树上挂着的人为了活下去还死死地抱着大树。

三妞和二根饿了一夜面色不好，周氏和许老爹年纪大饿了一晚上又冷了一晚上也是不好受，大妞和二妞也是，嘴唇都白了，本来就白皙的脸更瘦小苍白。

耐着性子又等了许久，下午水终于退了，几人从门板上下来。此时水只到脚背。

水退了之后地下到处都是一片狼藉，许老三抱着两个孩子，许老大和许老二分别扶着许老爹和周氏，半夏妯娌三人带着大妞几个大孩子，踩着淤泥回家。

不幸中的万幸是家还在，并没有被水冲走，隔壁刘家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屋子被冲垮了，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刘家老爷子还被水带走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许老大从一堆东西中找出凳子，让两个老人和几个孩子坐着，几人动手先清理房间出来，今晚要好休息一晚上。

厨房也是水淹过，连柴火都是湿的，一时半会也点不燃，而且水刚退，水缸里的水也不能吃，只能再忍忍。

半夏突然想起厨房的柜子里有干粮和西瓜，连忙回屋翻开柜子。柜子是上了锁的，只有一些水浸了进去，干粮还没有打湿。

半夏把干粮拿出去，一人分着吃了点，又把西瓜分来吃了，休息了会儿便动手清理屋子。

让大根带着三妞和二根，大妞和二妞也一起帮忙，忙活了到了半夜才打扫干净。

床上的被子打湿了，从柜子找了干净的来铺上，把衣服也换下来，平时嫌弃的硬得不行的床，此时也是满意得不得了。

不过，晚上许老三可不敢睡死了，倒是半夏和三妞放心大胆地睡起来了，要天亮时半夏还罕见地起了呼噜声。

许老三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自己小声起床去厨房，把厨房清理出来，又和许老大还有许老二去地窖里把之前买的粮食拿点出来。

之前厨房里的大部分都不能吃了，许老三昨晚睡觉之前把柴摊出来晾着，虽然还有些湿，可是勉强能点燃。

等半夏和三妞两母女起床已经是中午了，许老三已经去村里的井里打了水回来，母女两洗漱后喝了些粥，这才缓过来。

还好三妞没有生病，让她吃了饭去找二根玩，半夏开始清点柜子里的衣服之类的，把打湿了的和昨日穿的都抱出去埋了。

又是忙活了一下午才彻底把家里清扫干净，一直被家里人挂念的许老四和许老五也相继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许老五还带着杏娘和张寡妇，三人的衣服被刮烂，这才知道水来的时候三人往山上去了，在山上呆了一天一夜。

等到水退了才下来，不过杏娘和张寡妇的家不在了，都被水冲走了。所以许老五就把二人带了回来，一大家子人晚上也是喝粥，也不知道村里其他人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