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从东方薄薄的云层中投射而出,映红了远处的青山。沉睡了一夜的山峰渐渐在缭绕的白云中苏醒过来,云雀开始在山湾上空飞翔,野兔和山鸡在河边的草丛中蹦跳窜跃。
一只苍鹰张开灰色的翅膀,在河边上空滑翔。再往河流的上游望去,一头老牛在河边湿漉漉的铺满露珠的草地上悠闲地啃着雪青草。
李国亭牵着那匹枣红马,迎着温暖的晨风,向村外的小河边走去。早起的村民也陆续赶着牛,扛着锄头、犁铧,向村外的农田里走去。他们好奇地一边走,一边抬头望着身穿军装,脚蹬马靴,腰挎盒子枪的李国亭。不时有人低下头来,用当地方言,相互窃窃私语。议论着什么。
其实,李国亭明白,他们觉得这山里突然来了一队国民军,村民们看着他们好奇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李国亭微笑着和从他身边走过的刘家湾的村民点头致意。那匹枣红马不时地仰起头,嘶鸣一两声,紧接着,前蹄乱抛,似乎已经等不及了,要拉起李国亭往河边走。
李国亭就这样牵着枣红马,走过村头,向上游的一处河湾走去,那里河床开阔,地势平坦。
李国亭一边牵着枣红马往上游走去,一边扬起头,欣赏着山村秀美壮丽的风景。走着走着,情不自禁地就想起自己的家乡来,那个坐落在秦巴深山里的贫穷的小村庄,那个养育了自己的枫树坪,那里以前有一个自己的家,那个家里,有生养自己的父母,爱护自己的姐姐。
现在,这一切都早已化作了自己的记忆,他们再也不存在了。
枣红马紧跟在李国亭的身边,就像沉默遐思的主人一样,也不再仰天嘶鸣。它默默地跟着主人往河湾走去。
不大的功夫,李国亭和他的枣红马已经把刘家湾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前面不远处,就是宽阔的河湾了。
走过一条铺满碎石的小路,下一道土坎,李国亭牵着枣红马就来的河湾。他选了上游一处缓平的河边,把枣红马牵到河边,把手中的马缰绳甩到马背上,从马鞍子上取出一把刷子,开始给枣红马洗刷身体。
河水在早晨的阳光沐浴下,不断轻轻地拍打着河边裸露的沙石。马儿低着头,默默地饮着河水。
嗨哎——,
小河淌水哗啦啦地响,
姑娘河边洗衣裳.
问问姑娘给谁洗衣裳?
给我那情哥哥洗衣裳.
前湾的激流后湾的浪,
洗衣姑娘思情郎.
情郎他那年离家乡,
撇下妹妹好凄凉.
洗衣裳啊洗衣裳,
点点情意洒在心头上。
我说我那情郎哥哥啊,
你可别把妹妹忘.
突然,从前面的的河边,传过来一声声动人的歌声。歌声在这宁静的河湾上空飘荡。李国亭抬起头顺着这飘来的歌声望去。他看见离他不远的河湾,在一处柳树遮掩的河边,隐隐约约有几位身穿花红绿袄的山村姑娘,说笑着,洗着衣裳。
李国亭被这动人的歌声所吸引,不有自主地牵起枣红马,往那边走去。
“艳红,艳红,你唱的真好,再唱一个啊。”李国亭听见一位姑娘再说。
“艳红?莫非就是那个曾经送给我绣了鸳鸯手帕的艳红姑娘?”李国亭大惊,他急忙牵着马往前走去。
“是啊,艳红,你真的唱的好,我们都没骗你,再给我们唱一个吧。”又有一位姑娘说道。
“不唱了,不唱了。”唱歌的姑娘说道。
“是不是怕你的情郎听见啊。哈哈——。”一阵笑声从洗衣的姑娘中传出来。
“去你的,你才怕你的情郎听见呢。”唱歌的姑娘又说。
“你唱不唱,不唱我们大家给你扰扰痒,看你唱不唱。”一个姑娘说道。
接下来,就是一阵嬉笑打闹声。
就在这时,李国亭牵着马突然出现在这群洗衣的姑娘们面前。
“你们好。”李国亭抬起头,伸手向洗衣的姑娘们问好。
李国亭突然出现,把正在嬉戏打闹的姑娘们吓了一跳。她们见到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位牵着战马的年青的军官。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一个个红着脸,羞涩地,可以说是胆怯地望着李国亭,其中一位胆子大一点的就问:“你是谁啊?”
李国亭微微一笑,自我介绍到:“我是刚到刘家湾的国民革命军的连长。”
“国民革命军?不知道。”姑娘们摇着头,说道。
“不知道不要紧,我刚才在河边饮马,听见你们唱的歌真好听,不知是哪位姑娘唱的,能不能告诉我啊?”李国亭的目光在这群洗衣姑娘中间扫视。几年过去了,他已经认不出以前那个赠送他鸳鸯手帕的艳红姑娘了。
刚才唱歌的就是艳红姑娘,她也没有认出眼前的这位年青英俊的国民革命军的军官就是当年她和奶奶从山神庙的大梁上救下来的那个名叫李国亭,小名叫铁蛋的穷小子了。
“我,我唱的,你要干什么?“艳红姑娘明显带着警惕的神情注视着李国亭。在她的印像中,当兵的和土匪没什么两样,杀人放火,强抢妇女。反正,没好东西。
“你唱的?真好。唱的真好。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歌。“李国亭望着艳红,开口赞道。
听到李国亭的赞誉,艳红姑娘不好意思起来,脸上顿时飞起一片红晕。
“人家没让你说好。姑娘们,我们走。“艳红姑娘说着,弯腰把洗好的衣服装进竹篮里,提起来就要走。
李国亭牵着马。上前挡住她们的去路。
“请你们先别走,我还有个事情向你们打听,我刚才听见有人叫艳红。请问,你们那位叫艳红?”
几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几双目光都停在了艳红身上。
艳红姑娘抬起头,看了一眼李国亭,把耳边的两根长长的发辫往身后一甩,说道:“我就叫艳红。怎么了?”
“你——你就是——艳红姑娘?”李国亭吃惊地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眼前这位已长大成人的,漂亮的姑娘,惊喜地说道。
艳红和她身边的这几位洗衣的姑娘看到李国亭惊讶的表情,也感到费解。
“是啊,我就是艳红。”艳红又说了一遍。
李国亭立刻松掉马缰绳,伸出手,一把拉住艳红姑娘的一只手,激动地说:“艳红,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遇见了你啊。真没想到。你奶奶可好吗?”
“奶奶?你是谁啊?”艳红姑娘听到李国亭问奶奶,感到奇怪,就问。
“艳红,不认识我了吗?我就是当年被你和奶奶从山神庙的大梁上救下来的那个李国亭,小名叫铁蛋的,记起来了没有?”李国亭说道。
“李国亭?铁蛋?”艳红姑娘听李国亭一说,马上想起来了,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当年她们救下的那个衣衫褴褛,饿的半死的半大小男孩,竟然变成了一位身材高大壮实,长相英俊的军官。
“你——你真的是哪个——哪个李国亭?”艳红姑娘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还是有些怀疑地问道。
“是我啊,我就是那个李国亭。艳红,你奶奶好吗?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惦记着你们,只是没有机会回来看你们。现在,终于有机会了,还真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竟然遇见了你。”李国亭说道。
“我奶奶好着呢。你——你和以前不一样了,长高了啊。呵呵——。”艳红姑娘彻底相信了,这位站在她面前的军官,就是那个逃走的李国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