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到达贺兰,已是深秋之时。
四杀根据无欢的喜好,选择了贺兰城郊之外一处偏僻的房屋落脚,他们给了房子的主人一锭金子,让那一家人去往别处住,房子的主人这辈子从来没有做过如此大好的买卖,便拿了金子欢喜的携一家老少去往别处。
四人立即将房间全部打扫干净,无欢坐在马车内,侧躺着休息。
马车内静谧无声,夜明珠将昏暗的车内照的通透,无欢黑眸紧闭,这张无瑕的脸看似平静,内心却另一番景象。
“宫主,房间重新布置好了,可以下车了。”玄武在车外对她说道。
她重重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眸。小手轻轻地掀开车幔,她踩在了玄武安放在马车下的脚蹬,下了马车。
她站在了这片大地上,忍不住轻笑而出,这种笑带着嘲讽般在深秋的风中荡开了。
闻着贺兰的空气,脚踩贺兰的土地,这一片大地,她曾经是多么的热爱,为了这个国家,为了她心中所爱,她在战场上指点大军,费思布局。
可是当一切回首之后,有什么变了?是的,她不再是她,当她以另一重身份回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无欢就这么愣在原处,静静地看着四周的一切,玄武在一旁叫了她好几次,她才反应过来。
她推门而入,房内的一切在四杀的布置下,全部焕然一新。
在天山上的茶具以及平时睡惯的锦被,他们都打包而来,无欢心中一怔,这四个人,看似年龄都比她大上许多,实则她与他们相仿。
“辛苦你们了。”若是在从前,她还是慕容清舞的时候,她一定会兴奋的拉着他们,还要他们在院子里搭上了个秋千,而如今,心中感动的她,只能对他们说这几个字而已。
时间变了、身份变了、容貌变了、她的心也变了,唯一不变的是她死前的绝望。
“我们四人的命是宫主救回的,若没有宫主,哪有今日的我们,能为宫主效劳,我们感到无比荣幸。”青龙诚恳的道。
“明天一早,你们替我去办一件事。”
“宫主请吩咐。”
无欢握紧了袖下的双手,冷声道:“调查——霆王府。”
‘霆王府’这三个字,她曾将它当做自己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可是,每一次痛过之后,她才发现,她原来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傻最傻的人。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她的家,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却天真的以为,她最爱的人会给她一个最温暖的家,但是,后来,她才知道,一切都错了。
错信、错爱、一错再错。
次日,四杀依照无欢的部署,调查霆王府,他们不知道为何无欢要调查贺兰战神的府邸,按理说,无欢这是第二次下天山,上一次是大祭司交代的任务,而这一次又是为着什么?
无欢从醒来到现在根本不可能接触过贺兰的人事物,她来贺兰究竟要做什么?四人心下诧异,百思不得其解。
据四杀调查回来的情报,整个霆王府只有两处特别的地方。
“哪两处?”无欢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没有回头。
朱雀在身后禀报道:“一处是西林阁,据说西林阁之前是霆王妃的住所,自从王妃死后,霆王除了要紧事之外,每日都待在西林阁里,不知道为何霆王不准下人进入西林阁。”
西林阁,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轩辕霆野不准下人去西林阁,这个并不费解,西林阁里有秘密,不可让人知晓的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西林阁里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她,那个早已死去多时的慕容清舞。
他冒死取出冰魄之玉,冒死将月神之女唤醒,不就是为了让她的身体得以保存。
不,不对,不应该说是身体,确切的说该是尸体,一个还隆着小腹的丑陋尸体。
聪明如他,当然不愿任何人进入西林阁,若是下人见到,一定会以为她是魔鬼,死了多时尸身却能不化,更重要的事,多数人一定会认为她还活着,若在民间传开,那个杀害莲妃的狠毒王妃居然还活着,轩辕霆野又如何能受得了那种再一次折磨呢?
“还有一处呢?”无欢依旧立在窗前,看着夜色。
秋日的夜色没有夏日来的亮,却更带着一分神秘,繁星在贺兰的上空中点缀,在这个巨大幕布下闪闪发光。
“还有一处,是梅园,奇怪的是里面一株梅花都没有,可是霆王却将整个梅园封了,不许人进。”青龙觉得异常奇怪,竟不知那位霆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传说他是贺兰最英俊的战神,传说他是人中之龙。
流言说他娶了贺兰最美的女子为妃,流言也说他爱她疯狂,却亲手杀了她。
那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男子,无欢为何要他们调查。四人皆不敢多问什么。
无欢终于有了反应,她单薄的身子在听到梅园两个字时,向后踉跄的退了几步。
朱雀最先反应过来,上前扶住她。
无欢伸手拉开了朱雀的手,只道了声:“无事,你们下去休息吧。”
四人担忧地看着她,无声退了出去,对于无欢的失态,四杀更觉得奇怪,向来对任何事都有分寸的月神之女,他们险些以为她是不会被任何事所干扰的人,但是,这次,自从他们来到了贺兰,无欢变得有些奇怪了。
在他们退去后,无欢第一次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她脱下了靴子,光脚踩在了冰冷的地砖上,渐渐的蹲下身子蜷缩在墙角里。
为什么?这到底都是为什么?
为什么再一次听到霆王这个名字,她那早已死去的心仍然会痛呢?撕心裂肺的痛,不是都说了吗?心死了便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痛,可是此刻又是为什么呢?
梅园,那个他曾经为白羽陌栽培的美丽园子,那个她曾经为了见他一面火烧一夜的园子。
只是在他和她之间都加上了‘曾经’这两个字眼,是的,那都是曾经了。
只是为何?在她听到梅园这两个字时,她的身她的心会那般难受。
直到后来,她才敢承认——
梅园——那是她死去的墓地。
所有的痛、所有的恨,都在那个墓地间消不散、灭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