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日,整整三十日,南宫如风和轩辕霆野快马加鞭的赶至了纳西与北辰交界之处。
这几日,他们二人轮流驾马,两人的内伤都伤的不轻,又因连续赶路,根本无暇顾及养伤,伤势似乎越发严重了,尤其是轩辕霆野。
此时的他正在外头驾着马,干渴的薄唇,失去了原本的红润性感,被冷风吹的裂开,原本干净的脸颊被一路飞嚣的尘土镀上了层层悲凉。
下颚爬满了青渣,深邃的凤眸飘着浓浓的哀伤,好看的浓眉始终打成死结。
十二匹烈马的速度可比一般,一路掀起了漫天的尘埃足以淹没一个人。
“吁——”随着轩辕霆野的一声长吁,十二匹烈马稳稳的停下了。
前方立着一人一马,那人一身青衫,青丝高束,身上背着一个包袱,一只手牵着白马的缰绳,站在了不远处。
轩辕霆野坐在马车上,放开了缰绳,从马车上跳下,来到那个男人的身边。
这是轩辕霆野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曾经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他的黑晶玉的男人,这个曾经自己的暗处对手——公子司马逸。
如今,应该说是明皇司马逸。
不得不说,他长得的确有王者风范,一身简单的衣衫依旧掩盖不了他独特的气质,然而,轩辕霆野却不知道为什么,司马逸这一张脸明明自己是第一次见到,却为何会觉得这张陌生的面孔带着一种熟悉的气质。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脑子里迅速想着谁能与他对应的上,却怎么想也想不出,些许是他多虑了。
“该叫你公子呢?还是该称你为明皇呢?”轩辕霆野声音沙哑,被沙沙的风吹散。
司马逸伸手扣住轩辕霆野的脖颈,他的出手极快,快到轩辕霆野都看不清他是何时出手的。
轩辕霆野没有说话亦没有动,丝毫不畏惧随时可能面对的死亡。
“若不是只有你能越入圣湖之底,我真想就这么杀了你,以解心头之恨。”司马逸的怒视如同身侧的狂风,直直席卷而来。
心头之恨,他也想用自己的死来解心头之恨,但是能吗?轩辕霆野清楚的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就请你放手,时间紧迫,如今细算起来只有二十多日,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三人必须在如此短的天数内赶到天山月神宫取出冰魄之玉,所以请以大局为重。”轩辕霆野看着司马逸的手,示意他放开。
司马逸当然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松了力道,放开了手,“让我看看她。”
轩辕霆野浅浅应道:“她在车内,如风陪着,你去看看吧。”
这时,他们三人似乎又从敌对的状态变为同病相怜的难友,只因为一个死人。
司马逸迈起沉重的步伐,向马车走去。每走一步都似乎走一天那般难过,层层的压抑漫过心头,这是一种无声的折磨,折磨得他身心皆痛。
轩辕霆野看着司马逸的背影,幽幽叹出一口气,他将司马逸的白马牵起,一同拴在了十二匹烈马之中。
莲妃的死,他命人压下风声,却无端的风声再起,那日府上的所有人同他一起看见了莲妃的心口插着清舞的发簪,清舞的手里又紧紧握着那支发簪,霆王妃的名声从原本的天神仙子瞬间一落千丈,变成了蛇蝎心肠。
轩辕霆野当然不愿,不愿清舞的死后名声狼藉,采用了各种方法压制,却终究抵不住轩辕洪帝的愤怒以及百姓流言的飞速。
轩辕洪帝用了最风光的仪式安葬了他最爱的莲妃,莲妃下葬那日,却不见轩辕霆野的到来,所以民间又流传着霆王殿下痴情不悔,竟带着王妃的尸身离去。
赶来竟一个月的时间,他真的觉得好漫长,是的,没有她的日子里他的每一日都如一年那般煎熬难耐。
司马逸来到马车旁,他跳上马车,颤颤的伸出原本毫不畏惧的手,他的手在发抖,慢慢的,他触及到车幔,终于,他挑开了车幔。
映入眼帘的是满室的豪华,与幽幽的静谧。
车内的内壁上嵌着数十颗夜明珠,这样不论白日还是夜晚都能让人看清那个眉目紧闭的女子。
不得不说,轩辕霆野的这个办法的确完美,连司马逸都忍不住惊叹。
“既然来了就一同进来陪陪她吧。”车内的南宫如风对司马逸开出了口。
司马逸俯身进了马车,车内明显比车外看上去宽广许多,里头置了一个软榻,榻上放着数十床锦被,清舞就这么躺在这些柔软的蚕丝锦被中。
司马逸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清楚的看清了这个永远沉睡的女子。
苍白如玉的脸颊上不沾任何粉尘,如墨的三千青丝铺满两侧,密而长的黑睫微微卷翘,多少个日日夜夜里,司马逸永远记得她的摸样,此刻,她就如往日一般像是睡着了,一个不愿醒来的梦让她任性的不顾及所有人的念想。
司马逸多想摇醒她,但他不敢,平生第一次在他的人生里出现了‘不敢’两个字,他司马逸有什么不敢,从来没有,但这次,他真的对命运低下了头,他不敢面对她的逝去。
第一次如此害怕接近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窒息,这是死亡的氛围将他紧紧束缚着。
他的手触及了她的肌肤,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像是一个极易破碎的心爱珍窑,触及到她的冰冷时,司马逸的心重重一疼。
那么冰,她的尸身竟然那么冰,冰到他的稍稍一碰,就连同他原本温热的心也一同冰冷到至极。
一身白裙如雪,更衬得她的脸色越发苍白,毫无血色的肌肤证明了她的逝去,司马逸的手抚摸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神色骤然一变。
这里是她致死的原因,这里是她的骨肉所在,这样突兀的尸身让司马逸的心一下子疼到几乎碎掉。
多么残忍的命运,这样多舛的人生,竟如此就要结束。
他忽然觉得这是上天的作弄,“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司马逸忍不住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