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天气骤变,位于南方的贺兰王朝下起了茫茫大雪。
大片的白雪纷纷扬扬的从天落下,大地仿佛一夜之间染上了白霜。
到处都披上了银装,雪白的地上印着浅浅的脚印,像是刻上了女子款款步行的痕迹,时间仿佛就定格在这一刻。
清舞就这么披着斗篷,站在了雪中,白雪纷飞于空,雪花扬扬洒洒的落满肩头,一天一地的黑白似乎只单单映在了她的黑眸中。
她将头隐在斗篷中,两侧的发丝微缕,身后的春桃看不清她的脸,也看不清她的眼神。
清舞望着茫茫一片的空地,心中彷徨。这片空地曾是一片美丽的梅园,如今却空空如也,望不到尽头。
这片梅园的消失是用了她身边两位亲信的消失换就而成的。
如今她们为她一人在浣衣院吃尽了苦头,她却没能如愿的将自己有身孕的事情告诉他。
雪儿、琳儿的牺牲竟是白费,第一次彷徨无助在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中若隐若现。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一点色彩,宛如她此刻的心境。
或许,她的心境还是有那么一点色彩,至少她有他的骨肉。
“春桃,你说——我的孩子会在几月份降临?”清舞脱下篷帽将脸露出,冰冷的雪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感受到少有的热气,簌簌落下。
只不过瞬间,她的后帽,她的发,她的脸,甚至她长而密的黑睫,都落满了白雪。“我不希望他生在这么寒冷的冬日,这实在太冷了,我怕他的人生比这雪还要冰冷。”
春桃上前,轻拍她身上的雪花,雪花极不情愿的从她的身上滚落,“王妃,怎么可能呢?算算日子,小世子应该会是夏季出生。”
她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的小腹只有稍稍的变化,不认真看,根本看不出里面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我其实很害怕,害怕这个世界如同这场大雪一样苍白冰凉。”也不知道清舞为何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待春桃反应过来时,清舞已经走远了,春桃望着她在雪中的身影,独自一人走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间,不知为何春桃竟觉得她变了。
从前,她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是的,变了——
在这个充满权力与欲 望的世界,在这个满是谎言与背叛的世界,就算付出所有的真心,伤的永远都是她一人。
时光如梭,十五日就这么都过去了。
岁月如箭,弹指之间回首已成往事。
莲妃非常顺利的醒来了,她的蛇毒尽褪。
府上的御医前来号脉,御医认真的为莲妃细细打着脉,道:“殿下放心,娘娘恢复的很好,没有残留一丝毒液,凤体甚至比往日更甚百倍。”
轩辕霆野十多日悬挂的心听了这话后终于安心了,他拉着莲妃的手对她询问道:“母后,你觉得如何?”
莲妃半坐在榻上,呼吸均稳,她柔声道:“你放心,母后倒觉得御医说得对极了,精神仿佛真的比以往更甚百倍了。”
轩辕霆野命御医退下后,又对她道:“母后觉得精神好那最好不过了。”
“霆儿,你来告诉我,这毒怎么解的?”莲妃抬眸望向了轩辕霆野,这个她最骄傲最自豪的儿子。
“这蛇毒能解自然是御医的功劳。”轩辕霆野非常自然的转开眸光,起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在递给她。
“可是,我又为何不在凤莲宫里,皇上他可知晓?”莲妃一醒来便知道自己不是在自己的宫里。
只是她感到很奇怪,宫中御医多如数,为何还偏偏要出宫来到霆王府医治?
“父皇当然知道,母后你别多心,这全怪我太担心了,硬是让父皇用玉辇将你送来。”
其实莲妃对轩辕霆野这一套说辞还是存有疑虑的,这并不像轩辕霆野的个性,再说,轩辕洪帝怎么可能在她昏迷不醒的情况下送她出宫,她压下心中疑虑,对轩辕霆野说道:“如今能醒来再好不过了,许久未出宫了,我便在你府上小住几日吧。”
“如此甚好。”轩辕霆野爽然应道。
只是他不知道便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答应,将会掀起暗涌的天变。
莲妃也并不知道,她对治病好奇的探查将会迎来漫天的血光。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在那一身白袍的人的计划之中。
东云阁
白雪落在了窗前的红梅上,像是同伴之间问候的多般亲昵。
东云阁的内室,彩蝶应着白羽陌的要求,从外头买来许多红梅。
她将红梅分别放进玉瓶之中,共装了五个瓶子,彩蝶又将每个瓶子分放在桌案、矮几、奁台等地方。
屋内,顿时有了颜色,红色的梅花,像极了她所羡慕的人生。
或许,她这一辈子都希望如红梅那样在最华丽的时光绽放而出,不为别的,只为那月神宫中唯一给她执念的英俊男子。
只是,她的人生似乎没法那么长,短暂的生命或许这屋内的红梅还未凋谢,她已先走一步了。
十五日连续放血,即使轩辕霆野每日命人熬制上补汤药为她补体,也无法抵挡宿命的刻意安排。
当白羽陌流出最后一碗血后,她的生命就如同去了刺的蔷薇越来越微弱了。
她甚至连走路都没力气了——
满室的梅花,散发出阵阵冷香,让所有的一切变得又是一阵迤逦。
然而,即使花香再胜,也抵不住曾经一碗又一碗的鲜红之血残留而下的浅浅血腥之味。
“莲妃可醒了。”床上的她无法下地,苍白如纸的脸失去了曾经的光彩。
“已经醒了。”彩蝶应道。
褪去了所有的华衣,褪去了所有的夺目,此时的白羽陌,没有任何绝望,相反的,她似乎是在笑。
只是这笑,满足之中又残留着一丝微微的,让人不易察觉的遗憾。
她在遗憾什么?
是在遗憾面对生命即将离去的悲哀?
还是在遗憾独自一人漂泊的心酸?
没有人明白她在遗憾什么?连身侧的彩蝶也看不出向来狠断决裂的女子此刻的心头所想。
或许,在这个世间只有一个人能明白白羽陌的心思。
只是那个人不愿明白,更不愿去想,那个人的一生不是用来渡这些可笑的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