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李廷珪指着握枪之人问。
“在下姓郭名威,是来寻找外甥的,正巧遇到王兄和符兄。”那人朗声道。
王全斌道:“他外甥就是柴荣。”
郭威接着道:“在下娘子是柴荣的姑姑,听闻柴家出了变故,便遣我去探视。我到了柴家,才知除了柴荣,其他人都已全亡。便四处查找,几经周折,方知他跟着一位商人在贩茶。”
颉跌氏站起来道:“老朽颉跌氏,做点小生意。那日遇到柴荣,他欲与老夫贩茶。老夫见他聪明伶俐,乖巧听话,便带在了身边。”
“多谢颉跌伯照顾荣儿。”柴荣马上致礼以谢。
“可柴公子他现在……”颉跌氏叹气道。
郭威继续道:“我便一路打听追寻商队到了此处,正巧遇到王兄和符兄,便向他们询问。一听我寻的是柴荣,二人便将经过告诉了在下。我便同他们一起去山寨查看。”
王廷珪道:“此山寨不大,却只有寨门一个出入口,我三人无法进入。本想昨夜趁天黑潜入,却见山寨戒备森严,怕打草惊蛇,没敢行动。今日突见有两人正往山寨行进,便截住了他们。那二人钢刀一晃就全交待了,原来他们是那个武校尉来山寨打探消息的。于是我三人便假扮绵州兵进了山寨。”
又把在山寨的情况说了一下,郭威在旁愧道:“在下救人心切,差点惹怒他们,伤了孩子性命。”
李氏叹气道:“这说明两孩子性命还在,菩萨保佑。”
李廷珪道:“由此说来,孩子在霍犀猊处还是安全的,但落入武虔富手中就难说了。所以我们必须在他去山寨要人之前救出孩子。”
符彦卿道:“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要。我留意了下,他们不过百十来个人,还有很多是未从过军的百姓,而且装备极差,战斗力不敢恭维。那日若不是他们封住路口,我等这些人完全可以应付。”
说实话,若不是担心这些妇孺商人,就他们几个和二十余名士兵完全可以冲出来。
“看来只有如此了。若不交人,就硬夺。”李廷珪点头,“好,大家准备一下,明日便往山寨。”又唤过两名士兵,命令道:“你们守候在山寨附近,有什么动静,立即来汇报。”
武虔富不耐烦了。已过了一天,他派到山寨探听消息的仍未归,可能已经出事了。
一切都朝着他们兄弟的设想发展着。将孟知祥的妻儿逼回去,让霍犀猊这帮匹夫杀了他们。可探子来报不见一具尸体,也无打斗的痕迹。显然霍犀猊并未听从他的吩咐。
这也没关系,因为不论霍犀猊做了怎样的决定,他们的下一个目标都是铲平他的山寨。
他立刻唤来过传令兵,令他前往绵州催促武虔丰那一千人马速来一线天。
他则命令自己的二百来名手下开拔前往山寨。或许根本无须二哥,他便已将山寨踏平。他想。
武虔裕被提拔为绵州刺史后,立刻安排自己的二弟武虔丰、三弟武虔富当了校尉。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李廷珪只留下了三名士兵守在李氏等人身边,其他人甚至包括武璋全部奔向了山寨。
“李队正,一定要将昶儿他们救出。”李氏关照道。
李廷珪一抱拳,“若不能救出公子,属下提头来见。”
王全斌、符彦卿等人正因一线天的窝囊一战郁闷不已,个个都摩拳擦掌,欲大展身手。
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在寨门蹲点的一名士兵迎头赶来。
“队正,绵阳兵已到了山寨。”
“多少人?”李廷珪急切地问。
“两百多。”
这下麻烦了。麻烦也得去,李廷珪大声道:“隐蔽前进,接近山寨后见机行事。”
霍犀猊听到武虔富令自己出寨相见,很是气愤。
王路提醒道:“小心有诈。”
霍犀猊“嗯”了声,拿过长柄斧,带着十来个随从出了寨。
武虔富开门见山:“霍将军,不知事情办得如何了?”
“孟知祥的儿子就在山寨中,不知武校尉准备如何处置?”霍犀猊道。心里大骂武虔富的装腔作势,昨日不是还派人跟我要人的吗?
他怎知那两人早去了黄泉,进入山寨的是王全斌三人。
“这就好,这就好。”武虔富奸笑道。
这笑很是古怪,霍犀猊隐约感到哪里不对。
“霍犀猊,你先反叛朝廷,后占山为寇,如今又杀害朝廷大员的家眷,本校尉今日便是来讨伐你们这些贼匪的。”说着,武虔富已拔出刀,大喝道:“杀光所有人,不留活口。上。”带着士兵冲了过去。
“你,你……”霍犀猊气得说不出话,唯有举斧抵挡。
武虔富早有准备,数十名士兵将霍犀猊缠住,其他士兵则很快杀掉了那十来个随从。
守寨门的几人来不及关门就被绵州士兵消灭,绵州兵蜂拥而入。
霍犀猊的长斧左挥右挡,嘴中不停地大骂武虔富的祖宗十八代,眼睁睁地看着山寨的被攻破。
王路听闻武虔富已攻了进来,霍将军被困,大喊不妙,立刻组织余下的寨众阻挡。
又赶紧回到房中喊过儿子,交待了几句后,拔出剑加入了战团。
我们怎么办?看着武虔富攻进了山寨,众人用目光征询着李廷珪。
来不及细思量,三公子在霍犀猊手中没受到伤害,如果落入武虔富那就无法猜测了。李廷珪立刻作出了判断,大喊道:“杀绵州兵,助山寨。”二十余人呼啸着扑了过去。
霍犀猊被那十余名绵州兵缠住,焦急不堪,忽见又有群人挥刀舞枪冲了过来,心中不禁悲哀:“山寨亡矣!”
只见一人身材高大,手挺长枪,左挑右刺,转眼刺死了好几个绵州兵,来到了眼前,大声道:“霍将军,我等来救你了!”
霍犀猊定睛一看,正是昨日武虔富派来要人中的一位。虽然疑惑不解,手中的斧却毫不留情地又砍下两个敌人的头颅。“杀啊。”又大喊着随同这群人也冲入了山寨。
武虔富已带着士兵冲到了山寨中,虽受到了顽强的抵抗,但优势很明显。山寨中还在战斗的人已越来越少,他挥刀砍倒一人后,甚为得意。
王路的武功不高,他以前在军中就是个参谋的角色,这时已浑身伤痕,血迹累累。他清楚山寨已将被灭,他唯一担心的是儿子。
几个月前,儿子高兴地告诉他在山寨后山处找到个山洞,甚为隐秘。他随儿子观看后,叮嘱莫要告诉他人。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不知道昭远带着那两位公子躲进山洞没?王路心有忧虑。
武虔富的得意突然消失了。他看见有群人已冲进了山寨,他们勇猛无比,砍杀的都是绵州的士兵。
王路的忧虑也突然消失了。他看见霍犀猊挥舞着大斧,与一群虎狼般的人一起正不停地消灭敌人,渐渐靠近过来。
“霍将军来了,不要慌张,杀!”王路有点语无伦次。可以原谅,因为他已经筋疲力尽。
“武璋、郭威,敌人交给他们,莫要纠缠,随我速去寻公子。”李廷珪始终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
杀敌人只是手段,救公子才是目的。
“放心!哈哈,王兄,咱哥俩就再痛快一次吧!”符彦卿边摆槊毙敌,边与王全斌开着玩笑。
王全斌大笑回应:“哈哈,此等货色,如同切菜,岂能过瘾!”
切菜?这比喻把生命的尊严践踏得体无完肤。
霍犀猊已认出这二人昨日见过,心中更惑。惑归惑,这二人的身手那可真的骇人呢。
你看那槊如汹涌波涛不断卷去一条条生命,你看那刀如大漠狂风不停地掠去一个个头颅。
(说到头颅,请允许我多来一句:好大的头颅!)
何方神圣?取人性命竟如探囊取物!太不人道了!武虔富心中大骂,忍不住闭了下眼睛。不忍看,不忍看哪!
闭上了你就别睁开好了,可他偏偏还要睁开,于是他便看见一把刀。
武虔富见过的刀多了,可从来没见过这把刀。
刀扔在滴血,顺着他的脖子流淌在他的身体上。
“叫他们住手!”王全斌刀架在武虔富的脖子上大声喝道。
他奶奶的,真快!刚还离我好几丈,闭眼的功夫就已和我亲密接触了。
这真是:眼睛一睁一闭,好几条命没了;眼睛再一闭一睁,我的命快没了。
“住手,大家都住手!误会,完全是误会!”武虔富大喊。
“放下兵器,那边站好!”符彦卿跟着大喝。
绵州兵此时的人数也有七八十,比山寨里的人与李廷珪这群人加起来还要多。可校尉在人家的刀口下,绵州兵士们连忙扔下了兵刃,聚成了一团。
王路是真的没力气了,撒手扔了剑,瘫倒在地。
“王兄。”霍犀猊急忙跑过去扶起他。
“山寨毁了!”王路苦笑道。他也曾胸怀大志,即使跟着霍犀猊到此地落草,他也始终相信自己会在这乱世中有所作为。可眼下连一个小小的山寨都无法保住,瞬间心灰意冷。
霍犀猊也苦笑着,“毁就毁了吧,咱们再寻去处。”
李廷珪等三人这时急匆匆地跑来,刀枪直向霍犀猊,“说,把我家公子关哪了?”
三人寻遍了山寨也未找到孟昶与柴荣,甚为着急。
“英雄慢!”王路急忙阻拦,“是在下担心山寨被破,公子遇难,便叫我儿带他们藏了起来,快扶我带你们去寻。”
李廷珪扶着王路,道:“若公子有什么闪失,便要了你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