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阳光温暖地照着成都。
李仁罕骑着高头大马,在前簇后拥中春风得意地走向了皇城。虽已入秋,可这秋风比那春风还让人舒服。
不是每个人都这样认为的,比如张业就感到了秋风的瑟瑟,浑身不住地打颤。
赵廷隐与李仁罕同时来到殿前,难得地向李仁罕一笑。
李仁罕心花怒放,这笑明显是认输的表现,立刻还之一笑道:“赵将军,以后还需要你的协助哦。”
赵廷隐没有理会,径自进了殿,让他有些尴尬。赵季良从后走来道:“大家同殿为臣,互相帮助,互相帮助。”
李仁罕大笑道:“赵大人说的是。”跟在后面进了大殿。
孟昶今日很奇怪的早已坐在龙椅上,等待着进殿大臣的一一施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仁罕跪地行礼。
“李大人病愈了吗?”孟昶关切地问。
李仁罕道:“臣已痊愈,谢皇上关心。”
孟昶然后笑了,很奇怪地笑,令李仁罕有些莫名其妙。笑声嘎然而止,孟昶大喝声:“拿下。”
早已埋伏在两侧的五十余名“刀锋”战士在韩保贞、韩继勋的率领下一拥而上。李仁罕久经沙场,武艺高强,力大如牛,甩倒了几名。可来得突然,那些“刀锋”却已习演了多次,人多势众,很快便将李仁罕死死按住,五花大绑扎了个结实。
进来的臣子还不多,只有赵季良、赵廷隐、王处回、李昊四人都已退到了一边。
李仁罕大喊道:“为何这样对我!”
孟昶没有作声,见李仁罕已不能动弹,对守在殿门处的李廷珪道:“让他们进来吧。”
被阻拦在外的众臣这才进殿,见眼前情景,都惊恐万分,纷纷朝两侧躲避,忘记了行君礼。
张业进来了,侯弘实也进来了,他们心中虽知道今日有大事,可没想到如此之快,如此之狠,额头大汗淋漓,心中上下翻滚。
李肇也进来了,虽也惊惧,却还倚老卖老地问道:“皇上,这是怎么回事?”
孟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指着那专门为他准备的椅子道:“李大人请坐吧。”
李肇拄着杖走向椅子,刚想坐下。但见众臣的目光中皆含着惊恐,皇上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更让人惊悚。明白了,全明白了。他慌忙扔下杖,跪地请安道:“皇上,老臣的腿病已经治好,从今往后不需要这椅子了。”
“真的不需要了吗?”孟昶又问了遍。
李肇慌忙回答:“真的不需要了。”
“将椅子撤了。”孟昶道。然后转向赵廷隐笑道:“赵大人,你看吧,还没到两个月朕就治好了李老将军的病。”
赵廷隐还能说什么,除了赞颂,“皇上妙手神医。”心中暗自庆幸没有和孟昶打那个赌。
“李老将军平身吧。”孟昶道。
李肇并不起身,道:“臣罪该万死,有一事未向皇上禀告。”
“什么事?现在说出来应该也不晚吧。”孟昶道。
李肇指着李仁罕道:“他,他曾来找过老臣,说什么要和我联手控制大蜀的军队。老臣没有答应。”
李仁罕气得破口大骂,“你个老匹夫,我何时说过此话!”
孟昶笑道:“张大人何必跟位老人动气。李老将军,朕知道了,平身吧。”
李肇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退到了一侧的大臣行列。
“臣有本启奏。”首先站出来的是张业。这是他昨夜经过长思熟虑后的决定。若皇上对李仁罕下手,必须要抢在前面与他划清界限。
李仁罕想到自己手中还有外甥的禁军这个王牌,心中安稳了许多。
“准奏。”孟昶威严地道。
张业看了眼已被擒获的舅舅,奏道:“李仁罕当初荐举臣为禁军指挥使时,曾指示臣控制皇上,要挟皇上听从他的命令。”
群臣哗然。
李仁罕怒目张业,“你,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张业不敢对视,慌忙退回。
“臣有本启奏。”侯弘实出列道。
“准奏。”
侯弘实怒视李仁罕道:“李大人指示臣与唐敌接触,购买兵甲。幸得皇上指点,及时制止了臣。臣险酿大错,都拜李大人所赐。”李仁罕的目光在他的怒火中露出了胆怯,慌忙回避。
群臣又是哗然一片。
“臣等有本启奏。”出来的是赵季良、赵廷隐、王处回、李昊。
这才到点上。孟昶大声道:“奏。”
李昊代表四人拿出奏折,大声道:“李仁罕其罪有七。罪一,居功自傲,目无皇上;罪二,骄横跋扈,排斥同僚;罪三,横行霸道,夺人良田;罪四,道德沦丧,刨人祖坟;罪五,勾朋结党,混乱朝纲;罪六,奢华无度,贪得无厌;罪七,私购兵甲,图谋不轨。其行可恨,其罪当诛。为明法纪,平民怨,立国威,请皇上下旨斩立决。”
赵季良四人带头跪下,众臣齐跪,高声道:“请皇上下旨斩立决!斩立决!”
孟昶望着李仁罕厉声道:“李大人还有什么话说?”
“哈哈。”李仁罕大笑,头一昂道:“李某一生就是舔着刀尖上的血过来的,何曾怕过死。只怕皇上你不敢杀我!”
“哈哈。”孟昶也大笑了,“朕为何不敢杀你?”
“你若杀我,大蜀必乱,你的皇位也未必保得住。”李仁罕绝不是危言耸听。他的武信军兵力众多,实力强悍,攻到成都也未必是痴人说梦。
孟昶没有任何的恐惧,依旧笑着道:“朕念你跟随父皇出生入死,为大蜀立下赫赫战功,就与你打个赌如何?”
赵季良等人吃惊地望着孟昶。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赌啊。
李仁罕立刻问:“什么赌?”
孟昶笑道:“朕这就将你已被我斩杀的消息传出去,但朕三日内并不杀你。三日内,若大蜀境内有一处乱得起,朕就免你死;若无,就请李大人认罪伏法。”
“好。”李仁罕其实也是条汉子,爽快应了。能不应吗?这样至少还有机会活下去。
李仁罕被小皇帝斩杀在殿前的消息迅速传遍大蜀的每个角落。有人欢喜有人愁。
百姓们自是欢欣鼓舞,那些被强占土地的百姓,那位被刨祖坟的秦老爷子,无不跪在地上大喊着“皇上英明”,“万寿无疆”等等。
大臣们也都被皇上的英明决断而折服,为自己能为这样的皇上服务而高兴。
李仁罕武信军的许多将领有些愁,他们为是否举兵复仇而愁。也不用愁了,符彦卿在孟昶的授意下勇敢地站了出来,痛诉了李仁罕的种种劣迹,称颂了皇上的种种仁德,列举了举兵造反的种种恶果以及必然失败的种种原因。众将领纷纷点头,立刻拥护符彦卿成为武信军新的领袖。
渠州的文景琛也很愁,他为没有人为他出主意而愁。愁归愁,作为李仁罕最得意的“狗腿子”,起兵造反是必然的。还好有个王路建议他与李延厚联系,共同举兵。李延厚还真没二话,马上率兵到了渠州。文景琛出城相迎,为终于找到“知己”而兴奋。还没兴奋过头,头颅已被李延厚的刀斩落。
三日的时间很快,李仁罕仍旧被五花大绑着带上了殿。
“李大人,你输了。”孟昶蔑视地道。
李仁罕还是不服,“时间太短,不能算数。”
孟昶摇头叹道:“给你再长的等待又如何?还不是一死。好吧,让你死个明白,宣李延厚、符彦卿上殿。”
李延厚上殿后将一被包裹的头颅举起道:“渠州都押牙文景琛欲举兵谋反,被臣斩杀。头颅在此,请皇上过目。”
“朕就不过目了,让李大人过下目吧。”孟昶淡淡道。
李仁罕一瞧,果是文景琛。
符彦卿举起一战袍,道:“武信军众将领忠心拥护皇上,服从皇上的领导。这是众将以血书写的誓言及签名,请皇上过目。”
孟昶依旧淡淡,“朕就不过目了,让李大人过下目吧。”
李仁罕细看,自己的部下几乎都在其列,长叹声彻底瘫倒在地。
“张大人还有何话说吗?”孟昶问道。
李仁罕道:“臣愿认罪伏法。皇上圣明,望念臣以往功劳,饶我家人不死。”
孟昶犹豫不决。
“不可。”王处回出列道,“依法李大人之罪应诛九族,皇上切不可心生慈念,留下祸患。”
那边的张业浑身颤抖,因为他也在九族之列。
“张大人战功赫赫,不可磨灭。今虽误入歧途,罪行累累,但都是他一人所为。望皇上饶恕他家人。”众臣惊讶,李仁罕更是惊讶,因为说话的人是赵廷隐。
他俩虽是对手,但不是敌人。英雄总相惜,他俩虽斗这么些年,但也都算英雄。李仁罕感激地对赵廷隐道:“赵兄,谢谢你。”
赵廷隐冷冷道:“我只对事并不对人。”
对事其实就是对人,因为事是人做出的。你可以冰冷地对待某些物品,却永远无法没有情感地对待一个人。情感的种类实在太多了,爱是,恨也是。
孟昶考虑了很久,终于道:“将李仁罕斩立决,所有家产财物归入国库,他的家人流放边远地区。九族之内的亲戚,若查明无牵连,不作追究。”
“吾皇万岁!”李仁罕叩头不止,撕心裂肺地喊着,“先帝有此子,幸也;大蜀有此帝,幸也。老夫死于子手,幸也!”
“吾皇仁德,大蜀之幸也!”众臣齐呼。
一场大戏拉上了帷幕,孟昶微微闭上眼睛作短暂的休息。
又一场大戏即将拉开帷幕,孟昶已准备好了。
你呢,准备好了吗?跟我走吧,现在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