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延钊来到宿州城下时,已是傍晚,王祚早已下令紧闭城门。
落日余晖照在城头,慕容延钊纵马立于城下,长枪高指,大喝道:“城上的人听着,我蜀军明日清晨始围城。一夜的时间,想跑的快跑,愿降的趁早。”然后挥手向后,蜀军在城外安营扎寨。
城头的王祚听得分明,见蜀军人多势众,军纪严明,杀气腾腾,不禁心头一颤。宿州城内,满打满算三万来士兵,更无一能征战的将军,让人担忧啊。唯一的希望便是徐州援军。可是他们怎么还没到呢?
侯晖、赵章本可以在午后便进入宿州城,然而却在离城五里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进去容易出来难,而在此地,静观其变,来去自由,何乐不为呢?派出探子前往城中打探消息后,援军便就地休息。
这一夜,我该做些什么呢?王祚想到了儿子。立刻修书一封,命快马星夜送去。
这一夜,我还应该做些什么呢?王祚想到了那位算命盲人,立刻唤仆人前去邀请来府卜上一卦。
仆人不敢欺瞒,道那盲人早离开宿州。
王祚发火了,“他不在还有别人,快去给我请来位。”
仆人吓得拔腿便往外跑。这都晚上了,到哪找人啊。知道要打仗了,谁还敢在大街上溜达啊。
仆人想着,突然发觉自己错了。人不但有,而且很多。还不是一般人,都披盔戴甲,刀枪在手。
“带我去刺史府。”一人骑马拦住他,厉声道。
仆人抬头看见一根铁鞭,忙回头一指,“那,那里便是。”
那人下马,几步到了门口,一脚踹开大门,大叫道:“王伯父,侄儿呼延赞来也!”
坐立不安的王祚听得外面喧哗,匆忙出屋,怒道:“何人在刺史府滋事?”
呼延赞“哈哈”大笑道:“是侄儿我,呼延赞。”
呼延赞?没听说过,这姓呼延的可不多。王祚疑惑地道:“呼延琮是你何人?”
“正是家父。”
“原来是呼延贤侄,哈哈。”王祚跟着大笑道,“贤侄怎会到了我宿州。”大周时期,王祚曾在淄州任刺史,而呼延琮时为淄州马步都指挥使。两人一文一武,交情甚好。又接着问道:“你爹他呢?
呼延赞道:“家父仍在淄州,侄儿也久未回淄州。”
“贤侄怎会夜来宿州?”王祚不解问道。
呼延赞道:“侄儿已是永清军一名马军指挥使。曹大人知道蜀军入境,宿州首当其冲,令我率马兵五千先行赶来支援。”
王祚大喜,“好,贤侄威风更胜你父,宿州无忧了。”虽只有五千,却说明朝廷没有放弃宿州。
“还请伯父召集官员、将领,趁夜布防。”呼延赞道。
呼延赞此时乃无名之辈,曹彬怎会选到他呢?其实这中间还有个插曲。
曹彬深知宿州之重要和防卫之薄弱,决定派将支援,但张光翰、赵延辉及其他将领皆不肯。谁都知道这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去了等于半条命便没了。
曹彬初次统军,知道这些老江湖不好得罪,于是在军中贴出告示,谁愿领兵前往宿州,立即提为马军指挥使。
呼延赞只是张光翰马军中一名骑兵,见此告示,二话没说便来见曹彬,请求前往宿州。
当然还有一些出人投敌的士兵也赶来申请。曹彬便让他们比武决定。
呼延赞双鞭一出手,其勇猛便将所有竞争者吓跑。
曹彬识人,大喜,当即封呼延赞为马军指挥使,率精骑五千先行支援宿州。
慕容延钊显然不知道宿州已有援兵,次日清晨,来到城下,厉声喝道:“期限已到,可愿降蜀?”
城门打开,一将双手举铁鞭率兵冲了出来。
慕容延钊一愣。按理这宿州城内没甚将领啊,此人威风凛凛,不惧大蜀五万之兵而出城迎战,非寻常人也!
李处耘、马仁瑀已纵马来到身旁,心中惊奇,“此人是谁?”
来将勒马停住,大喝道:“在下呼延赞,若要入宿州,先看我这对铁鞭是否答应。”
呼延赞?何许人也?慕容延钊横枪一指,“无名之辈,让开!”
呼延赞毫不畏惧,大笑道:“那就请慕容将军来会会我这个无名之辈吧。”说完,举鞭冲了过来。
慕容延钊道:“好。”已纵马挺枪迎了上去。
长枪与双鞭第一次亲密接触,慕容延钊只觉虎口发麻,长枪差点脱手。还未回过神来,第二次亲密接触又来。慕容延钊只感到一股雄厚的煞气扑面而来,自己深陷其中,无法摆脱。第三次,第三次亲密接触还未来到,慕容延钊的马开始不听使唤地向后退,向后退,连坐骑也产生了恐惧。
呼延赞大喝道:“休走。”快马紧逼不放。
慕容延钊不想退,但已身不由己。
李处耘见此情景,对马仁瑀道:“箭!”
马仁瑀搭弓发箭,射向呼延赞。
呼延赞挥鞭搁掉,怒道:“休要放冷箭。”
慕容延钊退到军前,怒骂坐骑,“不争气的畜生!”
“此人不可小觑。”李处耘道。
慕容延钊心中责备自己的轻敌,无奈地下令:“后撤!”
三鞭退蜀兵,回到宿州城的呼延赞得到守军的欢呼。
“贤侄果然勇猛无比,佩服佩服!”回到府内,王祚摆宴庆贺。
“呼延将军威名远扬!”众人跟着恭维。
“哈哈。”呼延赞大笑坐下,连连饮酒数杯,“有我呼延赞在,蜀军休想踏入宿州一步。”
“当然,当然。”众人继续恭维。
宿州城怎会有如此厉害的角色?蜀营大帐内,诸将都沉闷地低头无语。慕容延钊作为蜀军中数一数二的勇将,竟然连三招都走不过,此人也太厉害了。
李处耘先开口说话,“慕容将军只因轻敌,一时大意,不要介怀。”其他将领也纷纷宽慰他。
慕容延钊抬头道:“今日便罢,明日待我再去会会他。”
“便由末将来吧。”李处耘恳请道。
慕容延钊摆摆手,道:“李将军压阵便是。”
初入蜀军,李处耘不再争执。说实话,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能在呼延赞的双鞭下走几招。
“呼延赞?没听说过。”听得探子报蜀军被一名叫呼延赞的打退,侯晖和赵章不敢相信。宿州里有什么人,他俩很清楚,从哪蹦跶出这个呼延赞的呀。
“是否进城?”赵章询问道。
侯晖想了下道:“节度使大人吩咐过的,不可轻举妄动。还是老办法,静观其变,再作决议。”
次日,宿州城下,两军再一次对垒。
“哈哈。”呼延赞大笑道,“好小子,昨日打得不过瘾,今日再好好斗一斗。”
慕容延钊横枪向前,语气已没了半点轻视,“那就让慕容再来领教呼延将军的铁鞭吧。”
“好的很!”呼延赞已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
双鞭与长枪,酣斗起来,挥挥霍霍,翻翻滚滚,时而暴风骤雨,时而寒光电闪,转眼几十个回合。
经昨日一战,慕容延钊知若硬碰硬,力不如敌,故有意避其锋芒,凭借枪之长,连取对手要害。
呼延赞似有使不完的力,每一鞭都用尽勇力,虎虎生威,气势压人。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而今日两人却恰相反,长者枪枪使险,短者鞭鞭舞强,又是另一番精彩。
两人斗心皆起,死不想让,一来一往,转眼又是三十回合。兵刃起风,马蹄扬尘,两军只能看到尘影中不断窜出的杀气。
已是正午,烈日照来,由于慕容延钊面南,偶有阳光刺眼,险些被鞭击中。
肚子咕咕叫的呼延赞道:“待用食后再战,如何?”
“好。”慕容延钊爽快答应。
一个饿了,开始有些无力。一个被压制面南,阳光成为麻烦。两人都得益。
呼延赞大口大口喝好酒,大口大口拔完饭,立马率兵出城。他很兴奋,他迫不及待。
慕容延钊稍后便到,两人又一次交锋。
这一斗又是一百余回合,直到天已昏暗。慕容延钊的长枪龙飞虬舞依旧,呼延赞的铁鞭刚猛强悍如前。
城头的王祚不想宿州唯一的依靠有所闪失,鸣金收兵。
“哈哈,好小子,明日再斗。”呼延赞只好收手。
慕容延钊也不退让,“好。”
两军分别退去。天上愁云惨淡,星斗闪闪,宿州城下仍然杀气弥漫。
慕容延钊回到大营,便见到赵崇韬、李承勋二人。原来孟昶已知晓昨日呼延赞三鞭退蜀军的事,特令二人前来下旨。令慕容延钊不可轻举妄动,等待中军到来。
呼延赞的大名,孟昶当然清楚。他是宋初的勇将,一个打仗不要命,力大如牛的猛将。
慕容延钊心中仍不服气,“这宿州城只有一个呼延赞,不足为惧。各将听令,待我明日缠住呼延赞后,你等便率部攻城。”
“慕容将军,皇上是叫你不要轻易行动。”赵崇韬忙提醒道。
“本将知道。”慕容延钊自信地道,“我天定军必在皇上到来时夺得宿州。”
李处耘等将唯有从命,不敢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