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图,我不能收。”李延厚微微笑道,“你回去后告诉潘大人,他有此心便是立了一功。”
方钠不解:“此图乃潘大人倾心而作,费尽了心思,详细记录了金陵防军各部的详细部署和兵力分布,对蜀军攻城有莫大的帮助。”他本为泰州刺史,城破后逃回金陵,投奔了好友潘佑。战前献图属降敌,杀头的罪,潘佑不敢大意,派他偷偷来到蜀营。
李延厚道:“方大人放心,不用此图,金陵亦破,你就让潘大人安心在城中等着我大军的进城吧。只要不做违背原则的事,我大蜀对过去都会既往不咎。”
方钠将原话一字不漏地转告,潘佑长叹口气,道:“话虽这么说,但到时待遇便会不同。方大人,你是否还有好的主意?”
方钠想了好久,摇摇头道:“潘大人,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暂且不要轻举妄动。”上官弧等霹雳堂的人一到北营,李谷便命令道。
上官弧道:“如今最大的难题便是如何靠近玄武门。”
王全斌在旁笑道:“上官兄不用多虑,李大人与我早已想好对策,并已在实施。”
“主要是如何将火药运到城下。”上官弧强调道。
“呵呵,早已考虑好。”李谷笑道,“为此我们还专门从南营请来了吕尚吕大人。”
王全斌走到跟起,拍着他的肩道:“上官兄,这吕大人已经数次使大军安全到达城下,你就放心等着吧。”
王随武的火炮队一到南营,李延厚便下令对火炮进行改造。王朴的设计图早已到达,优秀的工匠也已聚集,他们要把火炮改造成名副其实的“装甲炮”。
从王朴的图纸上,我们看出这“装甲炮”的除了后面,左、右、上方都被盾牌围绕,前部除了留有条用以观察的一条隙缝外,也被盾牌密实。里面有足够五个人活动的空间,依靠原火炮的轮子可以自由活动。
蜀军为何还不展开进攻呢?难道在等什么吗?尽职尽责正在南门,也就是午门巡视的林仁肇疑惑不已。远望雨花台上密布的蜀军营帐,他想起自己的那句气话。如今一个月已过去大半,就算你现在来攻,难道十来天还能守不住吗?
“林大人,如此死守可不是办法。”原滁州刺史,后撤回金陵的姚凤走过来道。他的部队是镇守午门的一股力量。
林仁肇反问道:“姚大人莫非有良策?”
姚凤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以攻代守。我愿领兵出城攻击蜀军大营,或能寻到出路。”
“万万不可。”林仁肇忙阻止道,“我们虽然兵力众多,但都是各地残余,难以与蜀军抗衡。只有凭借金陵城的高大雄厚,或可匹敌。”
“林大人的胆子变小了。”姚凤讥讽道。同在淮南共事过,两人还算熟识。
林仁肇有些怒气,“姚大人,你若不服气,可以一试。只怕你出得了城便回不了城。”
他的意思是若出城便会全军覆没,可姚凤误以为他是说自己若出城,便不会再放进来。也很气愤:“姚凤是为金陵担忧,方才献策,不成想林大人如此刚愎自用,竟要断我后路。”
说实话,林仁肇进入辅政大臣,很多人是不服气的。大多数人都认为他有勇无谋,资历又一般,心中瞧不起。姚凤敢当面指责,也是基于这个心理。林仁肇当然知道这些,更加愤怒,“姚大人若要出城,只管去,但只可带你的原属部下。”
如今在我身边的一万人马都没有,你不是让我送死吗?但人都有股耿劲,姚凤的耿劲上来,大声道:“好,我今夜便去袭营!林大人,好自为之!”说完,转身便离去。
林仁肇有些后悔自己的话,毕竟姚凤也是为金陵所想。然而话已到此,怎能收回,只愿他能立下奇功。
在蜀军面前想立奇功好像很难,哪怕是夜晚,哪怕这夜无月。
姚凤率万人靠近蜀营时,却见前方突然火把亮起,四周通明,王赟、周行逢等人早在营外列阵等待。
已经来了,就冲吧。姚凤挺枪大喊:“冲啊!”
王赟持棍大喝:“上!”两军厮杀起来。
林仁肇当然就在午门城头,遥听远处的呐喊,心中焦急不堪。嘶喊声减弱,他下令:“开城门!”然后又大喊道:“弓箭手准备,只放唐军入城。”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姚凤能逃回的。
然而姚凤是回不来了。在与王赟几个回合后,便被棍扫中落马。
嘶喊声停止,林仁肇的心更疼。稀稀拉拉的马蹄声渐近,有一部分唐兵逃了出来。蜀军并没追赶,因为只有千余人漏网,没有追赶的必要。“传令三军,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也不许出城迎敌,违令者斩!”他大叫道。
次日,大臣们将姚凤被俘,几乎全军覆没的失败全归到林仁肇的头上。一言我一语地讥讽他那低级的激将法,间接批评着他低能的指挥才能。
林仁肇没有反驳,不做任何辩解。一个个就知道在这指手划脚,有本事去战场啊。
他的沉默被大家当成种傲慢,于是指责的声音更高。李煜忙于在后宫画他未来的回忆,韩熙载不得不站出来,“诸位,大敌当前,应同心协力,不该相互埋怨。林大人虽语言有些激烈,但那姚凤好大喜功,私自出城,咎由自取。”
他的话没有平息群臣的激愤,反而引来更大的嘈杂。其中尤以潘佑最为激烈,“林大人莫非是怕蜀军一个月内无法破城,方才让我唐军送死吗?”
“换帅!”不知谁大喊声。立刻引来响应,“换帅!换帅!”
林仁肇忍无可忍,大怒道:“休想!”然后大步离去。如今之金陵,除了我,你们谁能担此大任!帅印交给你们,岂不等于是将金陵献给蜀军?
“林大人,林大人!”韩熙载见此情景,连忙追赶过去。
“如果韩大人也认为该换帅,仁肇马上交出帅印。”林仁肇停下,转头道。
“林大人莫要听他们的。”韩熙载走到他身旁,“刘大帅之下便是林大人,金陵交给他人,岂不儿戏。”
林仁肇叹气道:“非仁肇贪此职位,只是实在不放心交给他人。”
韩熙载点头称赞,“林大人如此想便对了,你就安心指挥守城,其他事便由我来协调吧。”
根本不需要协调,韩熙载回到殿上的时候,众臣不再言语,陆续离开。刚才那幕不过是人无出路时适当的发泄罢了,林仁肇碰巧成为发泄的对象。
吕尚骄傲地引众人来到地道入口前,“地道的出口便在玄武门下。”
上官弧惊喜望着,道:“好,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上官兄莫要着急,等待命令行事。”李谷笑道。
“要等到何时?”上官弧急切问道。
王全斌道:“很快,不会超过三日。”
李延厚视察了改装后的火炮,笑问王随武:“现在可以到达城下了吧。”
王随武自信笑道:“当然。李大人放心,我保证将城门轰开,把城墙轰倒。”
“好。”李延厚道。
王赟道:“万事俱备,可以攻城了!”
李延厚点点头,“北营也应准备妥当了吧?”
话音刚落,几匹快马飞奔而到,李谷、王全斌、慕容彦超等北营主要将领来到。
众人立刻开始制定攻城计划,攻城时间定在后日凌晨卯时。
孟昶也一直牵挂着金陵之战,满怀心事地来到藏獒“狮王”居所时,意外地遇见常遇秋和耶律贤正在争论不休。“什么事值得你俩这么激烈?”他走过去笑问。
两人见到他,不敢再吵,相互一瞪,扭过脸去。
“哈哈,遇秋,你忘了我的嘱咐了吗?要好好招待客人。”孟昶大笑一声。
常遇秋鼻中“哼”了声,道:“姐夫,还是让别人招待吧。我说的话,他不听,我不想理他了。”
“你说的不对,我当然不听。不理就不理,有什么了不起的。”耶律贤也不服软。
“当我不存在吗?”孟昶假装生气道。回望一眼,小葱子忙去搬椅放到他身后。
常遇秋想了下道:“好,现在我姐夫来了。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就由他来评判我说得对不对。”
耶律贤望向孟昶,“你可要公平。”
已经坐定的孟昶道:“朕一向公正,呵呵。你俩详细说来,朕给你们评判。”
“我先来。”常遇秋抢先道,“我说这‘狮王’厉害无比,可以打败狼。”
“我们草原上的狼凶猛得很,可以打败它。”耶律贤跟着道。
这没有可比性啊。孟昶一听,不耐烦地道:“这种小事有什么争的,除非让它们在一起打一架。”
“‘狮王’厉害,一定取胜!”常遇秋撅嘴道。
“狼厉害,一定打败它!”耶律贤毫不相让。
这也没狼来和藏獒一斗啊,可这样下去,两人互不理睬也不是办法。孟昶突然想起一人,道:“其实我可以给你俩评判输赢的,但因为我与遇秋有亲戚关系得回避。小葱子,去将孙光定大人喊来!孙大人公正无私,判案精准,就让他来叛吧。”
两人点点头。
“不过得说好,不论谁输谁赢,两人都要忘记这些不愉快,和好如初,听见没。”孟昶严厉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