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文远从韶州到了兴王府。一路所见的巨大变迁,让他感慨颇深。
一个刚被征服的国家的民众却个个喜笑颜开,欢天喜地,这说明了什么?
“邹老爷子,南汉不复存在,你的忠心该朝哪放呢?”孟昶笑问。
邹文远苦笑道:“小老头曾经说过,忠于自己的心。”
“爷爷。”唐糖在旁撒娇道,“你不是答应不这样自称了吗?你这样就是还在记恨我。”
“呵呵,唐姑娘提醒的对。老汉,以后我就自称老汉。”在韶州与唐糖接触的日子里,邹文远越来越喜欢上这个小姑娘,确实答应过不自称小老头。
孟昶笑着责备唐糖,“还不都是你自己惹的祸。”
唐糖还没反驳,邹文远却帮忙说话了,“唐姑娘只是说了实话,何来的祸。”
孟昶见此情形,心里明白两人相处融洽,很是开心。“糖糖,还不谢谢你邹爷爷。”
“我们不用这么客气,是吧,爷爷。”唐糖道。
邹文远有两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孙子,早已把唐糖当成了孙女。“是啊,所以不用言谢。”
“好吧,好吧,你们合起来欺负我。”孟昶显得很委屈。
邹文远虽面无表情,但见大蜀皇上吃瘪,心里还是很得意。
孟昶突然道:“邹老爷子,兴王府换名了,以后叫广州。”
“哦,很好。”邹文远道,“兴王府兴的只是王,广州的涵义更深刻。”
“只是这广州缺一刺史,邹老爷子可有合适人选?”孟昶故意问道。
邹文远马上道:“有。”
“谁?”孟昶一愣。
“老汉我。”邹文远自荐道。其实他也清楚孟昶是想让自己出山。
孟昶笑道:“理由?”
邹文远道:“南汉本无贤臣,若钟允章钟大人未,便无二选。大人投江后,便只有老汉了。”
“哈哈。”孟昶大笑道,“邹老也实话实说,坚持原则,我喜欢。好,朕便任命你为广州刺史,兼管原南汉国土所有州县。”
邹文远摇头道:“老汉忠于自己的心,所以老汉还有个条件,若皇上答应,老汉才肯答应。”
“说。”
“老汉无女无孙女,甚喜爱唐姑娘,若她肯做我孙女,我便答应。”邹文远毫无扭捏。
这还不容易啊。孟昶朝唐糖一望,唐糖马上向前道:“爷爷,糖糖以后便是你的孙女,您便是糖糖的爷爷。若是有人欺负您,您就告诉我,我帮你报仇。”说完,有意无意望了孟昶一眼,显然故意说给孟昶听的。
邹文远开心地笑了。为官这么多年,从没这么开心地笑过。
唐糖不是敷衍,或者为了拉拢。她幼时便失双亲,唐家堡中的长辈又大多阴冷吓人,心中是真的感觉邹文远象自己的爷爷。
转眼,冬季来临,广州这边依旧温暖,鲜花盛开。北方的形势却不容乐观。
耶律德光进入汴梁,为了安抚汉人,不得人心的张彦泽成为替罪羊。下诏捕拿张彦泽后,将其罪行公之于众,并假模假样地问是否该杀。百官及汴梁百姓毫不犹豫地选择“杀”。张彦泽问斩时,万人痛骂这个狗汉奸的可耻。问斩后,百姓一拥而上,用石头砸其人头,饮其脑浆,嚼其肉骨。
耶律德光干脆把戏做足。称其南下只因汉人中的某些人挑起战祸,引其到此。被俘的景延广知道说的是自己,不愿受酷刑,干脆自行撞墙而死。
不论耶律德光收买人心的愿望多么强烈,北方汉族对其的痛恨都不减弱。许多人便劝实力最强的刘知远“顺应民意”“顺应历史潮流”,称帝带领大家驱逐鞑虏。郭威此时已任侍卫亲军都虞侯,刘知远的头号心腹,也劝他早日称帝,以免被他人占了先机。刘知远“很不情愿”地在晋阳称帝,国号汉,史称“后汉”。
王昭远不仅带来这些情况,还带来一位少年。“他叫李处耘,汴梁人士。张彦泽士兵在汴梁杀人越货时,他奋起反抗,箭射刀砍,一下子杀掉十多个。后来士兵越聚越多,他无法脱身,我便让人解救了他。象他这样的还有一些,我都已安置妥当。”
“好,好。”孟昶点点头,“李处耘,你就留在朕身边吧。”
李处耘摇摇头,“不。如今契丹侵我国土,掠我财物,杀我亲人,我来此是想劝说大蜀皇上您率军北上,收复失地。若皇上不肯,我便离开。”
孟昶再次点头,“李兄不仅武功高强,还有报国之心,小弟佩服。但我不会现在北上。”
“既然如此,告辞!”李处耘转身便走。
“李兄,慢。”孟昶挽留道。
李处耘停下脚步,回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孟昶笑道:“李兄准备一个人去杀敌报国,收复失地吗?”
“我会号召大家一起杀敌的。”李处耘不服气地道。
“我提个建议,李兄可以听下。”孟昶道,“河东刘知远已举兵抗敌,他手下郭威的外甥柴荣是我的结拜兄长,我可以给你写封信带给他,相信必能完成你的心愿。”
王昭远在旁道:“没错,这样也免得李壮士报国无门。”
李处耘想了下,道:“好。”
孟昶挥笔写了封激情洋溢的信,其中也不免有久不得见的遗憾,在最后力荐李处耘可堪大用。
李处耘走后,王昭远道:“此人既然可堪大用,三弟为何不将他留在大蜀?”
孟昶笑道:“他心不在此,留有何用,还不如做个人情,既给大哥一个帮手,又能圆李处耘的心愿呢?二哥放心,他迟早还是我的人。”此话在柴荣病故,赵匡胤篡位后,成为现实。
春节将近,邹文远提出元宵节在广州搞场大的灯会。一来缓解消除南汉百姓多年的压抑和苦闷,二来可以宣扬大蜀的仁政和新气象。
孟昶二话没说便举手赞同,并希望这场灯会走进百姓,让广州成为花的海洋,灯的海洋。鉴于广州的经济还没走入正轨,孟昶将刘晟那五船财物划给邹文远。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现在还给人家很正常。
为了丰富元宵节目,孟昶建议将谜语悬之于灯,任人猜射,猜中者可到固定地点领取奖品等。
听到这些建议,邹文远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年轻皇上的才智与坦荡。
为了扩大影响,孟昶又给长沙徐仲雅,江陵孙光宪去信,希望他们都能“组团”参加。
赵廷隐却突然提出要回成都。
“为何?”孟昶惊奇地问。你不是要打仗的吗?回成都可没仗打。
赵廷隐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次皇上让我过了把瘾,我已经很满足,我不能压制了年轻人的发展。再说北方如今动乱不堪,我还是在成都纵观全局,作用会更大些。”
孟昶笑道:“赵叔叔,你真得不愿意再当先锋了?”
“他们都堪大用,呵呵,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说着,手指符彦卿、王全斌、慕容延钊及赵崇韬、李承勋等将道。
赵普在旁忙问:“赵叔叔不会是因为我欺负你,才离开的吧?”
赵廷隐大笑:“小赵普,说实话,我真的很喜欢你们欺负我呢。”
众人齐笑。
“崇韬,你跟你爹回去不?”孟昶笑问。
赵崇韬摇头,“我跟着老大。”
“我们跟赵叔叔回去。”唐糖、段思盈、马依诺款款走入道。
孟昶一愣,“你们回去做啥?”
三人不说话,众人识趣地离开,只剩下赵廷隐。
“你们为啥要回去?”孟昶又问。
三人低头不语。
赵廷隐突觉段思盈、马依诺的身材较以前丰满,突然明白,大笑道:“你自己做的好事,还要问人家。”
这两人低头而笑,只是唐糖心中不是滋味。
孟昶疑惑道:“我做的好事?”猛然醒悟,“难道,难道你们有了?”
段思盈、马依诺点点头。孟昶兴奋地跳了起来,“哈哈,我有儿子了!”
马依诺笑道:“谁说一定是儿子,说不定是女儿呢。”
“没事。没事,生男生女都一样。”孟昶还在兴奋中,“好,赵叔叔,我将她们三人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保证她们母子平安。”
两个姐姐都有宝宝了,为啥我没有呢。唐糖心中酸楚,撅嘴道:“她们是母子,我是只有母,没有子。”
“妹妹别急,一定会有的。”段思盈、马依诺安慰道。
孟昶也笑着安慰:“既然你没有,那就留下吧。让我们加倍造人。”
“我也要回去。”唐糖道,“我想七叔和哥哥了。”江湖传言唐门武功阴冷,影响生育,其实她是想去问问是不是真的,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孟昶怕她伤心,没敢再留。
赵廷隐与她三人离开后,孟昶才感觉到孤单,杜逸风笑道:“徒弟,你应该早些纳她们入宫。”
“我知道。”孟昶点点头,“等拿下闽地后,我便娶她们。”
“下一个目标是闽?”杜逸风问。
孟昶道:“师傅,你没发现昭远不在广州吗?”
王昭远自是先行去了闽。情报工作一定要走在战争之前。
孟昶的孤单在元宵前消失,因为广州来了很多人。
孙光宪、孙光定兄弟来了,徐仲雅、徐晴雅兄妹来了,还有很多各地的名流名仕,甚至包括小虫也来到。
一时间,广州成为大蜀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