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快些住手!”那边跑来两人,喊道。是孙光定与一妇人。
王老板一见那妇人,立刻迎上去伸手要打,被孙光定拦住。“都是你这个婆娘惹的事,假的就假的嘛,不就几个酒钱吗?你看这下可好,一条人命。”
那妇人道:“不是假的,是真的。是我错怪他了!”说着,看见被缚的王黑虎,连忙跑过去,被士兵阻拦。她只好大声喊:“孩子,别怕,是我的错,我这就去为你求情。”
孟昶愣愣看着,不知这又是哪一出。孙光定跪地道:“皇上,此事有内情,还请查明再处理。”
“真的有内情!”王老板也跑过来跪地道,“他,他没有打我,真的是酒喝多不小心撞倒了我。是我那婆娘气愤他用假玉欺骗我们,才那么说的。”
“那是块真玉,价值足有千两白银。”孙光定对他道。他是鉴别珍宝的专家,说出的话绝对不会错。
“真的?”王老板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那婆娘已跑了过来,手中拿块玉,跪地对孟昶道:“皇上,就是这块玉,是真的。都是我的错,那孩子没错,你不能杀他!”
孟昶糊里糊涂地接过玉,看了看,道:“这块玉与此事有关系吗?”
“有。”孙光定道,“我已查明整个事件经过,请皇上允我禀报。”
那年的“借刀割耳”,早已让孟昶知道这位仁兄的一板一眼。立刻道:“光定兄既然说查明,那必是真相,说吧。”
孙光定道:“其实我还有一事未明,请皇上告诉在下。”他无官职,只是百姓。
“可以。”孟昶道。
“那被缚之人姓名。”孙光定指向王黑虎道。
我还以为什么难题呢。孟昶道:“王黑虎。”
“还请皇上将他也叫到此处。”
“好,将他押过来!”孟昶道。
待王黑虎到了跟前,孟昶道:“黑虎,我不会枉杀一人,待查明真相,再决定你的命运。”
王黑虎点点头。
“好,全都清楚了。”孙光定缓缓道来,“这王黑虎与几个弟兄在王老板的酒肆喝酒,喝好酒后,他一摸口袋,却发现没带银两。既然是自己请客,又不好意思跟兄弟们借,于是便拿出这块玉给了王老板。但这玉对他可能很重要,他想多看一眼,便又伸手欲到王老板手中拿回玉。王老板见他又要拿回,自是不肯,向旁躲闪。王黑虎酒醉得厉害,撞倒了王老板。他是行武之人,王老板又老迈,便被一下子撞伤。”
孟昶问道:“王老板,可是真的?”
“是,我当时确实以为他要拿回,才闪躲的。”王继道,“他一下子倒在我身上,不是故意打我。”
孙光定对孟昶道:“皇上,请别插话。”
孟昶只好不再作声。
众人不解。这孙光定胆子够大,敢这样对皇上说话不奇怪,只是皇上这么听话,更是奇怪呢。
孟昶敢不听话吗?若这位仁兄来个“借刀割舌”咋办。
孙光定继续道:“王黑虎见王老板倒地,便也不再拿玉,与几位弟兄离开酒肆。这玉到底值多少钱呢?王老板夫妻很想知道,便找人去问。却不知那人狗屁不通,说一钱不值。王夫人见王黑虎不仅撞伤相公,还拿假玉糊弄,气愤不过,便到孙大人处告了一状。”他不称兄长而称大人,公私分明。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出。”不待他人提问,孙光定还在继续,“孙夫人见相公今晨被唤走,以为是因为自己告状牵连,怕有意外,便急匆匆地来找孙大人。孙大人不在,而在下恰巧在门外遇到,便询问。王夫人拿出这玉,在下仔细鉴赏后,认定此玉乃上等桂州鸡血玉,此玉最大的特点是内含红色,想象天然所成,十分罕见。皇上,你仔细看那玉中的红色。”
孟昶举起玉,仔细一看,大吃一惊。那玉中红色连成条龙,眼舌鼻爪,清晰无比。
孙光定道:“我说这玉值千两其实低估,真正的价格恐怕非一城一池也不能及。王老板,这王黑虎给你的酒钱几辈子也喝不完的。”
王老板忙道:“我不要,我还给他。”
“皇上,你觉得这王黑虎还该杀吗?”孙光定问道。
孟昶怎么舍得杀自己的兄弟,便道:“孙光定听旨。”
众人一愣,不知道什么意思。
“朕现在任命你为大蜀刑部侍郎,暂驻荆南,全权负责荆南所有地方、军队的法纪。”孟昶道。
“臣遵旨。”孙光定毫不推辞,马上称呼也变。
孙光宪在旁点头。弟弟的能力终于能够得以发挥。
孟昶笑道:“既然你已上任,此事便由你处理,朕只能观看。孙大人,请。”说完,将那块价值连城的鸡血玉递向他。
孙光定站起,接过玉,开始处理。“为王黑虎松绑。”然后将玉递向王老板道:“既然此玉为王黑虎的酒钱,便应不论价值归你所有。”
王老板哪敢接,直道:“我不要,还是还给他吧。”他婆娘马上站起来,拿过玉,塞给王黑虎道:“孩子,都是我一时糊涂,这玉你拿回去吧。”
王黑虎也不接,道:“这是酒钱,黑虎不能拿回。”
“好,别吵了。”孙光定摆手道,“王黑虎,你父母可在?”
王黑虎答道:“黑虎十岁时父母双亡,逃难到蜀。”
“那王继夫妇,你们可有儿女?”孙光定问。
王老板回答:“曾有两个儿子,应征入伍,死在战场。”
“好。王黑虎,你撞伤老人,银两难以弥补身心的健康,本官就罚你做他们的儿子,可愿意?”孙光定问。
王黑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王继夫妇,你们误信他人,差点害死王黑虎。本官就罚你们做他的父母,关心爱护他,可愿意?”
夫妻俩也一时不知所措。
“愿意!”众人齐声喊道,帮助他们回答。
“如果你们是一家人,那块玉谁拿还不是一样吗?”孙光定难得地笑了。
“我愿意!”王黑虎傻笑着摸着后脑勺道。
“我愿意!”王夫人边说边抱住王黑虎。只是她怎能抱得住身材魁梧的儿子呢,所以严格地说是王黑虎抱住了她。
“很有我的风格!”孟昶点头赞扬孙光定。
身旁的孙光宪提醒道:“皇上,他姓孙,岁数也比你大。”
孟昶笑问:“那又如何?”
“所以应该说是很有我的风格,因为我是他哥。”孙光宪笑道。
“哈哈,孙大人,你也学会幽默了,可喜可贺!”孟昶调侃道。
幽默?什么意思?孙光宪阅书万卷,也没见过这个词。
王黑虎在晚些时候来找孟昶。孟昶却似早已预料到,笑道:“黑虎,要杀你的人是我,救你的人是孙光定大人,你应该去感谢他才是。”
王黑虎跪地道:“黑虎是来此告罪的。”
“不是已查明无罪了吗?难道还有什么隐瞒的吗?”孟昶道。一般的孤儿怎会记得自己的生日,一般的人家怎会有那么贵重的玉,孟昶已断定王黑虎的来历不同寻常。
“是的,黑虎有事瞒着公子。”说着,从怀中掏出那块鸡血玉道:“黑虎愿将此玉献给公子。”
“瞎胡闹。”孟昶一板脸道,“我猜此物一定是你父母的遗物,怎能轻易送与他人。岂有此理,你对得起他们吗?”
王黑虎见孟昶不接受,道:“可这里有条龙,黑虎不配拥有。”
“龙又如何,难道你认为我会起疑心?”孟昶反问。
“不,公子绝对不会。”王黑虎忙道,“但在黑虎心中,只有公子才是龙,才配得上此玉。”
孟昶摇摇头,“我不是龙,我和你一样都是人,只是我的运气好,生在了孟家而已。黑虎,我知道你的出身也不一般,或许你的父亲曾是枭雄,也曾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你只是因为运气不好,落难而已。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妄自菲薄,成就一番事业。”
王黑虎吃惊地望着孟昶,因为他的话没错。“公子可知交州?”
“有耳闻,应在南汉。”孟昶道。
“我爹叫杨廷艺,曾在交州做过安南节度使,后欲自立为王,南汉刘岩派兵镇压。”王黑虎悲愤地道,“我爹本并不落下风,谁知手下被刘岩利诱,叛变我爹,将他杀死。”
孟昶安慰道:“这乱世之中,叛来叛去的极为平常。”
“不错。”王黑虎点头道,“我爹当年也是叛变到南汉的,所以我对他的死并不悲伤。我恨的是刘岩。”
“为何?”孟昶低声问道。
王黑虎泪水滴落,抹去后道:“那刘岩破城后,将我家人全部押至兴王府宫中供其杀人取乐。我在途中找了个机会逃跑,才免于此难。可怜我母亲、我兄弟姐妹他们都被残忍折磨后死去,死得很惨。”
刘岩这人,孟昶知道。将宫中变成了屠宰场,各种杀人的方法都用上,什么刀刮、撕皮等等,而他在声声惨叫中享受着乐趣。
“这个畜牲!”孟昶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