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灭沧澜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却见当年月比他还要严肃，一点也不像开玩笑或是说错话。
“青莲宗已然容不下你，不想死在这里，就自己快跑。”当年月仍是严肃，却见眉眼微微颤动，似是忍受痛苦，眼中甚至荡开少女般的盈盈光华，灭沧澜一见师父如此，更加乱了分寸，不知发生何事。
“师父，我不明白……”灭沧澜半张唇齿，抓了当年月柔软素手急急道，“只是迟到一次早课，难道就……”
“你果然是个傻子！”当年月冷声娇喝，扬眉冷目之间却显出一种奇异的怜爱，也抓了灭沧澜的手道，“你若是真不明白，我便仔细说给你听！不过你先要告诉师父，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说实话！”
当年月句句逼问，凛冽之气逼得灭沧澜后退不得，面对最动柔情的师父，灭沧澜拿不起一丝城府，轻叹道，“昨夜我和沈明心相互追赶，不知怎么进了一片黑森，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所在。然后遇到了一只异兽，它将全身化作光华，融入了我的身体。还有一道冷气，直接从我天灵灌下，我现在感觉身体大有变化……师父，你怎么了？”
灭沧澜一面仔细回忆，一面尽力一事不漏地说给师尊听，蓦一抬头却见当年月脸色着实不好，如铁青金属般一片阴霾，甚至比方才莫清风严冬似的却又深藏畏惧的面色更加冷酷。灭沧澜只疑当年月是不是突然不舒服，脸色怎么坏得如此彻底，连忙低声问道，“师父，你不舒服么？脸色这么差……”
“我脸色差，正是为了你。”当年月嘴唇已然发白，嗫嚅了几下方才开口。灭沧澜实在不懂，当年月城府深厚更胜过莫清风，怎么也是一下子乱了方寸一般？
“为了我？”灭沧澜眨眨眼睛，拉住当年月素手道，“可是师父，你知道么？我感觉体内有了核心，那应是修炼所重的内元！所以我敢保证，我已不再是废体了，我可以修炼了！师父，这样我就可以成为你真正的弟子，而不再成为拖累你的摆设……师父，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么？”
灭沧澜一派单纯少年言语，赤子心真真切切，当年月却是一面听一面摇头，似是暗嗔灭沧澜太过天真，终于看得灭沧澜不得不打住话头，大惑不解地看着师尊。
“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沧澜。”当年月一手拉住灭沧澜，面色严酷无比，“我告诉你，你触碰了青莲宗的禁忌，你知道么？眼下应是只有我和大师兄知道，我们会尽量替你瞒下，若是宗主知道了，你必死无疑！趁着还没有逼命之忧，赶快离开这里，青莲宗只当从未有过你这么一个弟子，你本来在宗中全无存在之感，就算去了也无所谓！”
“师父！”不知当年月着急的是什么，也不知哪儿来的逼命之忧，只是当年月最后几句言语着实刺中灭沧澜心头。他已不再是废体，又是如此热切地盼望好好修炼，为师尊增光，但当年月认定了他仍是废人一个，想的是他走了宗中也无甚所谓。
“我知道你不爱听！”当年月深知灭沧澜心中所想，却是拽了他的手往后一推，面色铁青甚是吓人，“沧澜，你不要以为你的功体已然不是废材了，好，我告诉你，的确是这样！但是你真的不要以为这是好事，你知不知道你……异兽，黑森，你竟然……”当年月咬住嘴唇，猛然撇头压抑纷乱呼吸，灭沧澜从未见过师父这样，虽然不明内里，但已然有灭顶灾祸临头的强烈感觉。
“我……我做错什么了么？”灭沧澜有些失神，只觉当年月拉住自己的手颤抖不已，“我只知道我已有了功体内元，可以修炼了！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生于世上，本身就是最大的错……”当年月喃喃低语，睁眼一刹寒光四溢，面容望之如冰雪夜叉，冷邪逼人。转头对上灭沧澜目光时却又换成少女般的焦急，当年月连连推着灭沧澜向后走去，“快回去打点些细软，我马上去找大师兄，他那个性子，什么事都会和宗主说的！你等我消息，我会让你安然离开青莲宗……从此青莲宗没有灭沧澜，你也别再回来！”
“我……这、这到底是为什么？！”灭沧澜急得满面涨红，当年月却根本不再让他发问，发了狠地将他推走。
眼见师尊如此严令，灭沧澜满腹的疑惑也知道真的有大事不好，按了胸口只得匆忙赶去松涛居。体内内元却是安然散发气劲，混合着流散全身的冰火交融之气跟随着少年慌乱的脚步。
“怎么会……”当年月见灭沧澜远去，面上焦急之色一扫而光，代之以沉重的冰冷和阴毒，冰雪剔透的面庞恍似披着美人面皮的蛇蝎，“竟然入了青莲宗的禁地！那是自从上古封印结下之后，宗主天不知都进不去的地方！那小子竟然真的……真的承载了上古魔神功体的封印？怎么会……怎么会！”
“当年月师妹。”当年月正自咬牙，身边却猛多一人，只听莫清风尽力压抑的冰冷声音响起，“如果你真的打算阻止我告诉宗主，那你可真的就是傻了。”
当年月心知莫清风法眼洞穿，看到了刚才自己与灭沧澜的一切，微微一笑却是毒意蔓延，“为何不告诉宗主？那灭沧澜吸收了禁地绝世林中的上古异兽，还承载了魔神功体的内元，难道让他逃出青莲宗去，若在江湖上惹出灾祸，青莲宗担待不起！”
“全然为宗门着想，师妹真是有心了。”莫清风缓缓看定当年月，“宗主知道你如此为宗门尽心尽力，一定十分欣慰。”
当年月亦回看莫清风，蓦然笑语盈盈，但是眼中毒意仍然氤氲不散，“那孩子十分听我的话，我让他跑，他就一定会跑，虽然他现在还是糊里糊涂的。趁着他的内元功体没有发作，我们还可以上演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莫清风暗暗在袖中捏紧手指，只觉真气在杀气腾腾地流动。
“弟子灭沧澜偷窃宗中秘宝，妄想私自潜逃，被宗中导师发现，按宗规一举格杀！”当年月一字一顿，轻轻卷弄雪发的手指骤然一收，扔出一缕扯碎的发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