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彻四人跟在冷沐晴的身后,直到她在一处树林里停下。
然后,冷沐晴轻柔的将陆战放在一块干净的绿草坪上。她拿出手帕擦拭着陆战的脸颊,整理着陆战的衣物。
四人没有上前,只是静静的看着冷沐晴用极温柔的眼神,轻柔的动作为陆战做着这一切。
这是陆战生前所没有享受过的温柔爱意,冷沐晴很后悔。后悔自己的不会表达,后悔总是笨拙的表现着对这群人的关心。
可偏偏她笨拙的方式显得那么可笑,因为别人几乎看不到她心里的关心。
冷沐晴的动作极轻极轻,像是怕把陆战吵醒了一般。
“恩公将陆战带到这里做什么?”黑九担心的问,恩公刚才的神情太让人害怕了。那是一种空洞的好要破碎般。
道休将黑九揽在怀中,“想最后为陆战做点事情吧。”
慕容彻和卫鸣心疼的看着冷沐晴为陆战做这一切的事情,她的心很深很深,所以很少有人能够走过去。但是能够坚持走到底的人会发现,在那心底里的最深处是世界上最纯真的善良,和最体贴的温柔。
只是没有人愿意往里走,因为在还没有走到入口的时候就已经被她外表的冷漠盔甲吓跑。
这是慕容彻第一次看到她流泪,原来落泪是那么绝望的一件事情。她的眼泪在那么大的重压下溢出眼眶,他以为是一种发泄却没想到,那只是一种绝望的控诉。
冷沐晴将陆战整理干净以后,以指为剑,附以灵力,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然后,她将血滴入大地,“我冷沐晴以血为门,请求大地能够将这个孩子长埋于地下,保存着他的身子终身不腐。”
金色的光芒从冷沐晴身上发出,大地,树木,花草极力的吸取着她所释放出来的灵力。然后陆战的身子慢慢的隐没于大地之中,那是大地之灵接受了这样的交换。
像阳光一样的灿烂灵力一点点的被吸走,卫鸣上前一步,“够了吧。”
那些贪焚的精灵们才停止索取,虽然灵力还可以再恢复,但照他们这样的吸法只怕还没等主子慢慢的恢复被已经被他们连命都吸走了。
只是大地之灵守护着陆战的身子又能怎么样,只是终身不腐而已,终是无用。
卫鸣倒希望将他化为一阵灰,随飞而逝,让他自由的飞翔,而不是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灵之处。
冷沐晴慢慢的起身,只是耗尽太多灵力和鲜血的她脚下一个踉跄。
慕容彻连忙上前扶住她要摔倒的身子,冷沐晴依靠着慕容彻。
她累了,真的很累。
冷沐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任凭自己陷入了昏迷之中。
慕容彻将冷沐晴抱起走回客栈,她需要休息,身心都是。
道休扶着黑九,“用不用我背你?”
黑九摇头,“我还不想回去,我想在这里陪陪陆战。”
道休点头,“我跟你一起。”
黑九从未这么后悔过,“如果我没有拉着你去逛街,我至少还能再见他多一面。或许,或许如果我们在的话,事情也会有转机。”
道休轻轻的抚揉着她的头发,“不管我们有没有出去,有些事情是注定的。”
“不是的,如果我没有出去,我至少可以见他一面的。道休,我跟他最后的相处竟然就是那一架。我还抓伤了他的脖子,我教训了他。”悔意几乎将黑九侵蚀,她没有想到只是那么短的时间,竟然就是永别。
“我们曾经还说过,等的有的事情结束了。可以住一起生活,然后我会等到满头白发的他再叫我九儿姐姐。”泪,终究是忍不住的留下,“他还说,不会顶着白发叫我姐姐。就为了逃避这件事,他就这么离开了吗?其实,其实他如果不愿意到那个时候还叫我姐姐,我也没有关系的。我可以叫他大哥,因为我还年轻。”
道休只是静静的陪着她,听她诉说,发泄。
陆战的死在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上再次笼罩了一层黑色。
大家一起走过的路太长太长,可是走到终点的人却越来越多,到最后大家早已经千疮百孔。
前面还有多少路没人知道,是否还会有人再去离去更不知道。但是这样的猜测让道休恐惧了,他害怕再次有人离去或是害怕自己离去。
他接受不了身边再有人离去,这样的痛一次又一次早已经足够了,他们已经伤透了。
他更害怕自己会离去,他害怕抛下这群他想要保护的人,他害怕没有了他这只小黑猫连哭的时候想找一个依靠都没有。
原来,其实谁都害怕离去的,因为有太多的牵挂,太多的放不下了。
“已经三天了,恩公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也受不了,更何况陆战死的那一天主子还耗费了那么多的灵力跟血。”黑九担忧的说。
卫鸣叹息,谁也没有想到陆战的死会带来这样的结果,将主子打击到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了。
慕容彻说,“她将门锁着,谁敲也不开。卫鸣透过楼顶看过,她一直卷缩在屋子里的角落里。”
“那是一种逃避的姿势。当人遇到承受不了的痛时,会将自己团在一起。”卫鸣语带担心,“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是我根本没有办法去劝阻主子,她一向最有主见,谁的劝阻也没有用。”
黑九的眼眶微红,“恩公一定是太伤心痛苦了才会这个样子的,平时她比谁都要坚强的。南风跟琉璃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是第一个恢复过来的。”
卫鸣苦笑,“其实她是最后一个恢复过来的。主子整整失眠了一年,一年的时间。”
黑九惊愕的看着卫鸣,这是她从来也不知道的事情,“主子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因为她不允许自己脆弱。”慕容彻说,“她撑的太久了,这一次再也没有办法撑下去了。所以她哭了,怨了,也受伤了。”
哭了……
黑九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是说恩公哭了吗?
认识这么多年,她见过生气、开心的、愤怒的、伤心的恩公,但是再如何伤心,恩公都从未滴过一滴眼泪。当所有的人为卫鸣跟墨玉的离去时而默默流泪时,她也没有看到恩公落过泪。
她以为恩公没有眼泪,她一直都忘了,恩公只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眼泪有痛苦的人。
“再给她一点时间吧,她从来都没有让我们失望过。我相信这一次她也不会的,我们还有未完成的事情,她不会就这么放下的。”道休说,因为相信她会站起来,所以愿意给她再多的时间。
她也需要休息,所以,就当是给她足够的休息时间。等她不再累了,休息够了,他们再重新出发。
卫鸣没有道休想的那么乐观,再一点时间就够了吗?
为什么这一次他没有那么充足的信心了,不是因为对主子失去信心,而是主子早已经忘记了给他信心。
“希望恩公可以早一点恢复过来,至少不像这样的自虐一般。我只担心,这样下去她的身子会受不了的。”黑九极为担心,连她用腕的伤口都是她自己胡乱拿了个白布随便包扎了一下。
身子受不了吗?慕容彻却觉得,她的心才是真正受不了的那一个。只有心先真正的站起来,她才会真正的回来。
陆战的离去真的已经带走了她所有的自信,她救过无数的人,却总是无法救回自己所在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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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沐晴紧紧的握着双膝,下巴顶在膝盖上,将自己团成一团这样她才感觉到有一丝的安全感。小时候在训练过后,她会经常这样。因为在面对一个个可怕的尸体的时候,她渴望得到这样的安全。她需要告诉自己,她还活着,她很好。
后来,她越来越少的将自己关在这样的形为里。因为她早已经看习惯了各种尸体,杀人对她来说也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那是一件跟吃饭一样正常的事情,是一份可以得到钱的工作。
可是现在她又害怕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一个死神的向征。
在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去,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到最后当所有的人都离去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又是什么模样。
那么孤单……寂慕……
冷沐晴宁愿自己没有拥有过,那样至少不会体会到失去的痛苦。一开始没有拥有就不会有任何的奢望,更不会有那些想要一生依守的愿望。没有愿望就不会破碎,那就没有痛苦。
她想回到属于她的世界,回到她只是一个人的世界。
第一次认真的觉得,这里不属于她,从来都不属于她。她应该是一个人的,一个人接任务,一个人杀人,一个人拿赏金……
不管是什么事都是一个人,身边没有人来了又走。
她也会继续冷血无情,独来独往。
杀手,最忌动情。情动,则弱,则死。
这是最初训练时,那个首领所说的话。所以现在的她再也不是当初的冷沐晴了,因为她动了情,她早已经变的软弱不堪。
冷沐晴应该已经死了,在上吊的那一刻就死了。
而她,应该在属于她的世界里。
冷沐晴紧缩着,闭着眼睛不去看所在的地方。
这里不是她的世界,不属于她。这里的一切与她无关,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而已当睁开眼睛以后,她还是一个人,还是那个独来独往的杀手,还是那个顶级杀手。
是的,她只是一个收人钱财替人杀人的杀手,跟什么主子,恩公没有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
冷沐晴将自己缩在一个很小的盒子里,越缩越小,越缩越没。在又一次的痛苦时,她选择了逃避。
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逃避之中的冷沐晴没有注意到胸前的玉佩发出淡淡的光圈,将她整个人罩住。然后那抹光圈慢慢的飘起,冷沐晴的身子还坐在角落,而光圈里的她却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