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秦歌坐在自家的沙发上，颤抖着手拨通一个电话号码。
“宝贝孙女，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听出秦歌语气中的恐惧急忙问道。
“爷爷，刚才……”秦歌说着咽了口唾沫，眼前不由自主浮现5个劫匪的样子，张着嘴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瞪大的眼睛想看清世界的样子，瞳孔却慢慢涣散。没什么力量能阻挡生命的消逝。5个前一秒还狰狞可怖的劫匪，下一秒已经变成一抔黄土，淹没在历史的烟云中。从此，不会有人记起！
“快说啊，怎么了，你想急死爷爷吗？”电话那头，老头子的声音急促起来。
“刚才，我遇到那伙银行劫匪。”秦歌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冰冷缓缓开口。
“遇到那伙人了？怎么样，没有受伤吧，你现在在哪？”秦爷爷连忙问道。
“没，没受伤。我在饭店和朋友一起吃饭遇到的，当时他们为了逃避警察的追踪，撞破饭店的玻璃闯进来，劫持了我和我的两个朋友。”秦歌的话语终于流利起来。
“劫持？宁海市公安局都是干什么吃的。还有那个不学无术的省公安厅王厅长，如果我孙女少了根汗毛，他们统统都给我回家。”老头子愤怒了，电话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爷爷，你听我说完，在警察来之前，他们……都死了。”秦歌不由自主想起林北冰冷的眼神，没有一丝感情，如从地狱归来，以杀戮为生。
“什么？都死了？”老头子的咆哮声戛然而止，似乎也不敢相信，“火并吗？”
“不是，被一个人杀死的，一击毙命。”
“你等等，我马上过去，就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谁也不要联系，不要接电话，不要对任何人说。”似乎察觉到什么，老头子说着挂断电话。
二十分钟后，门开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龙行虎步走进来，老人身后跟着两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老少4人直奔秦歌。
“爷爷，大伯，爸，大哥，你们都来了。”秦歌连忙起身，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嗯。”老人脸色冷峻点了点头坐到沙发上，对秦歌招了招手，“坐到爷爷身边，让爷爷好好看看。”秦歌依言坐到老人身边。
仔细端详一阵，老人才缓缓开口：“你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况，那人的相貌特征，体态神情，怎么出手的，用什么杀死劫匪的，伤口在哪？”
秦歌也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对，深吸了口气，脑海里浮现林北棱角分明的脸庞。
“他叫林北，30岁，身高一米八，体型偏瘦，脸色有些苍白。浓眉，高鼻梁，眼睛不大，有些细长，嘴唇偏厚。因为一起玩一个游戏，他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邀请我一起做，作为感谢，我请他吃饭，就在尚香坊要了一个小包间。刚吃完的时候，劫匪突然闯进来，用枪指着我们把我们顶到墙角蹲下。当时我不知所措，就在这时劫匪中的老四突然说林北上次坏了他们的好事，还打掉他两颗门牙。本来其他劫匪都在极力压制，老四也给了林北一枪托。却不知道林北和他说了什么，他突然疯狂起来，要打死林北。其他劫匪连忙拉老四。就在这时，他出手了。”
过程其实很简单，无非寻找一个时机让劫匪聚到一起，然后突然出手偷袭，一击必杀。老头子微微眯起眼睛：“他用的什么兵器？如何出手的？”
“不知道。”秦歌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形，明明瞪大眼睛看着冲突的升级，却突然发现她根本没看到林北什么时候出手的，怎么出的手，用的什么。唯一的印象就是4个劫匪突然停住，如同被冻结一般，然后缓缓倒在她面前。
“不知道？丫头，你好好想想，难道不是他出的手？”年岁较大的中年男子皱眉道。
“大伯，我真的不知道。而且根本没看到他出手，只看到那4个人突然停住，然后缓缓倒下。”秦歌迷茫地摇了摇头。
老头子的瞳孔骤然收缩，和两个中年男子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
“另外一个人呢？不是有五个吗？”半晌，老头子又开口道。
“也死了，和其他人一样，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痕迹，渗出细密的血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秦歌眼神空洞拼命摇着头，似乎不敢想起那一幕。
她虽然先入军营后当警察，却因为家势的关系，从未参加过危险的任务。这么多年来，经历过最危险的事也只是全军散打比赛而已。因此，5个鲜活的生命下一秒钟气息全无，还有林北冰冷刺骨的杀气对她的震撼可想而知。
“这件事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千万不要。另外公安局的班也不要上了，他们不是给你放假了吗？这样，你就好好在家呆着，还有，少和你那个朋友接触。”老人说着站起身转向秦歌的父亲：“啸林，你叫柳言进来吧，好好陪陪孩子，另外这两天你有时间也住在这儿吧。”
“好的父亲，那让大哥和小野陪你回去。”秦啸林点了点头。
“嗯，有事给我打电话。”老头子说着又看向秦歌，“好好休息，多喝水，累了早点睡，但千万要记住，不要和任何人接触，也尽量不要和那个人往来，知道吗？”
“爷爷，他有什么问题吗？”秦歌皱起眉头，她从未见过爷爷如此凝重，心里竟隐隐有些担心林北。
“没什么，只是需要查证一下而已，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和你父亲说，或者给我打电话。”老人说着推门出屋。
“父亲。”
“嗯，进去吧，多陪陪孩子。”门外，对话声清晰传来，一个40多岁的美妇人随手关上房门走进来。
“妈。”见到母亲，秦歌立刻扑过去，趴在母亲怀里哭起来。虽然一直强忍着坚强，心底却害怕至极。虽然罪恶，毕竟那是5条鲜活的生命，就那么无力地倒在自己面前。
“好了，不怕不怕。”美妇人轻声安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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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吧。”临海的一处礁石上，林北在饭店见到的男子望着大海缓缓开口。
脚下，浪涛起卷，砸在黑褐色礁石上化作无数鎏金碎玉。
“不好。”林北双手插在口袋里，眯起眼睛看向远方。
“是我对不起你。”男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盒银剑雪茄，为自己和林北点燃深吸了一口，“当时我去了南美，回来之后才知道。”
“有必要吗？”林北扭头看了男人一眼。
“我知道解释是多余的。”男人苦笑着点了点头，半晌才又开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北的目光又重新落到远方，仿佛迷雾重重的无尽远处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一样：“活着。”
“就没想过回来？”男人紧接着问道。
“回去？”林北吐掉雪茄，任刚吸了一口价格不菲的银剑滚入大海，“如果你是找我谈这个的就免了。”说完扭头就走。
“狮子。”男人紧追几步抓住林北的肩膀，“你是我的兵，开始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无论走到哪里。”
男人的手犹如铁钳般有力，林北也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你的兵？土狼被陷害的时候你在哪？猫头鹰被围杀的时候你在哪？猎狗孤立无援的时候你又在哪？还有眼镜蛇、穿山甲和毒蝎。”
林北说着缓缓转过身，细长的眼睛滚出两行清泪：“要知道，那天是眼镜蛇的生日啊，那天他才刚满22岁。猫头鹰和毒蝎才21岁。”
男人闻言也低下头，虎目中泪光隐现：“是我欠他们的。”
林北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泪水在海风的吹拂下飞扬：“我也欠他们的，约好同生共死的7个人，只有我自己活下来。”
“不要自责。”男人又掏出一根雪茄为林北点燃，“世界本就是如此，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
林北颓然坐在礁石上，目光空洞地看着脚下的大海：“是啊，有些事，终究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见林北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男人也坐到林北身旁，肩并着肩共同眺望远方：“我也很怀念那些日子，和你们一起训练，同甘共苦，一次又一次在死亡边缘徘徊。你们是我最后一批学生，也是我今生最大的骄傲。”
见林北不说话，男人继续道：“现在我调走了，实际上，从离开你们去南美开始，我已经不是夜影的人了，只是自己还不知道罢了。可是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只是和他们一样消失在人间罢了。”说着男人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当年的事是谁做的？”林北平静地开口，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情感。
“狮子，不要想了。过去的就过去吧，否则你还想怎么样？有些人有些事，也并非他们的本意，只是形势所迫而已，没必要死抓着不放。或许放开手，你也会得到解脱。”男人目光深邃。
“过去？”林北自嘲一笑，“怎么可能过去，怎么可能放下？那些誓言你都忘记了吗？为了祖国，我们隐姓埋名，甚至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生活在黑暗中，与孤独作伴。没有荣誉，没有掌声，没有鲜花，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命都不是自己的。我们的付出，为的又是什么？悲哀的是，我们不是倒在敌人的枪口下，而是倒在家里的血泊中。”
“我知道你心中的不满，也同样理解。每一个夜影的人都是如此。但祖国的利益高于一切，为了祖国的需要，可以放弃一切，包括生命，这是人民的嘱托，也是军人的使命。忠诚，高于一切！”男人的话语锵锵然掷地有声，在隆隆的浪涛声中回荡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