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带着马车去。”
花璇玑见小厮有些呆愣,冷声重复了一遍。
小厮颤抖着手接过了花璇玑递过来的银子,里面的数量让他不由自主的颤了一颤,刚想说些什么却在对上花璇玑惨白如纸的脸时活生生的咽了下去。喉结微微滚动,将银子快速揣到怀里,带着轻歌驾着马车快速离去。
悬崖边的风依旧吹着,一弯明月高高升起,挂在如墨的天际上,无数晶莹的星星散落在上,更像一块巨大的绸缎。
烨华今日穿的还是一件红色衣衫,衣摆处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曼陀罗,凉薄的眸子微微眯起,不知为何看起来却有些僵硬,如丝如缕的墨发在夜空中飞扬。而那白皙的手指间,赫然攥着一把土灰色的弓箭。
“璇玑。”烨华翻身下马,红色的衣摆在风中摇摆出大大的弧度。看着那跑远的马车,和浑身是血的花璇玑,眉头不自觉的紧紧皱起,却是稍纵即逝。
花璇玑依旧冷着脸,微微抬头,像是傻了般呆呆的一瞬不瞬的看着烨华的容貌,苍白的脸色显得那双黛墨色的眼睛更为明显,许久,花璇玑才垂下头,密长的睫毛在月色的照耀下显得异常清晰,花璇玑冷冷一笑:“你不要骗我了,你不是烨华,不是烨华对不对,你一定不会是的,从一开始你就骗我,你不是烨华,不是!”
她的烨华不会这样对她的,不会的,不会杀了轻歌,不会要杀了自己,不会的。
然而,花璇玑越说越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两只手垂在身边,显得越发的无助,忽而扭过头,看着那远走的马车,花璇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璇玑。”烨华松开握着缰绳的手,一步步的朝着花璇玑走来,不知是不是瘦了的原因,那鲜红的衣袍有些长,衣摆处长长的拖在地面上,卷起一些石块。
“啪。”看着烨华突然一步步向着自己走来,花璇玑倏地抬起手,用力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手掌火辣辣的痛,却没有心痛,花璇玑呆滞的望着烨华,目光有些涣散,小腹微微刺痛。
“烨华,到底是什么原因,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如果最初是因为漠国皇上因为你的皇位,那现在是什么,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你不能放过我。”
心痛加腹痛紧紧的交缠在一起,花璇玑觉得自己甚至已经不会呼吸了,紧紧的抿着唇,花璇玑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坚强。
她不需要他的可怜,不需要。
然而眼泪还是不自觉的留了下来,一滴滴的划到嘴里,苦苦的,咸咸的。
花璇玑有些狼狈的抹了一把眼泪,鲜血脏污交织已经看不出她原本绝美的面容。看着烨华手中的弓箭,花璇玑嘴角扬起了一抹苦涩又凄惨的笑意。
“要用那个杀了我么?你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意思?看见我没有死很失望么?烨华,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这几天一直在努力的维护着你在我心里最美好的一面,一次次的我告诉自己,这不怪你,都不怪你。可烨华,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为什么?”
见烨华还要朝着自己走来,花璇玑摇着头,跌跌撞撞的向后一步又一步的退着。
凌厉的风打在脸上,将轻歌为她梳的发丝打乱,一下又一下的无情的挂着花璇玑的脸。然而那种痛却永远都抵不上心中和小腹的疼痛。
沾着轻歌的血和自己眼泪的小手缓缓划向小腹,那里有着一个鲜活的还在跳动的生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子连心,花璇玑甚至能感觉到那个小小的鲜活的心脏还在不断的跳动着,一下又一下。
又一滴苦涩的泪水划到嘴里,花璇玑无助的闭上眼睛,垂着头像是对孩子说话又像是喃喃自语:“孩子,我,我以为我能够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我以为,我有能力保护你,我以为……”
“呵呵呵。”花璇玑突然停了下来,像是痴了般傻笑了两声,“我以为,是啊,我以为,全部都是我以为。现在,我连一个我以为的机会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一直想要保护的人一个个从自己身边离开,此时连自己的骨肉都无法保护了,花璇玑只觉得双腿发软,然而,她还是一步又一步的向后退着。
因为,那面的烨华,面色突然恢复了以往的冷淡,凉薄的眸子微微眯起,恍若初见的那一日,而修长的左手,没有带着他们定情信物的左手,探向了后面的背篓,一只带着和射中轻歌同样尾羽的朱红银头箭已经慢慢的上了弦。
明明风那么凌冽,花璇玑却好似还能听到那根把弓箭拉开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刺耳。
银色的箭头正正好好的对着自己,月光打下闪出刺眼的银光,让花璇玑有些微微目眩,眼前慢慢回荡起与烨华之前的一幕幕。眼前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仿佛他们又回到了那天的灯会,他拉着她抱着她在人群中穿梭,他在她的身侧,为她认真的挑选着一颗颗红豆。
曾经,她也无助过,在被人一次次的绑架,被人下了媚药,可,每一次,都会有一个带着薄荷香气的怀抱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告诉她都过去了。
而现在,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谁又能救救她呢?
看着烨华一步步执着弓向自己走来,花璇玑感觉一口血涌了上来,弯下身子咳嗽了两下,一步步的机械性快速向后退去,退到,无路可退。
一阵阴寒的风吹来,花璇玑慢慢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她知道,身后就是万丈悬崖,而面前,正对着她的,是一个她最相信此时却要将她置于死地的男子。
唇角扶起一抹苦涩的笑意,花璇玑垂下眸子喃喃自语道:“绝情崖,呵呵呵,真是绝情啊。”
情绪开始慢慢失控,花璇玑又向后退了一步,几块小石子从她的脚下跌落到悬崖之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见这个悬崖是多么的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