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人到了!”随着管家在外大声的叫喊,众宾客都松了口气,这宾客中的主角儿可算是到了,众人都饿着肚子,就等着开席,好家伙,这足足是多等了一个多时辰。不过众人也不敢有一丝的不满,等的必定是新娘的娘家人,那可是秦国柱国之臣楚家。‘人屠’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卒,大破魏韩二十四万联军,想想便已经浑身战栗,更何况是埋怨。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新娘一把揭开自己的盖头,径直冲向刚进门的楚寒尘。
“你可算到了,淋湿了没,来人,快拿干布来。一路上没什么事儿吧,怎么来的这么迟,昨日便该到了,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了?杀千刀的老爹,等他回来,我非揍他不可,你还那么小,就把你送到武当山那个破道观去受苦,你看,都晒黑了,哎呦,手怎么长茧子了,还有这小脸蛋,如此粗糙……”楚望舒一边抱着弟弟唠唠叨叨,一边又是哭又是笑的,众宾客皆是四顾不敢言语。
楚寒尘乖巧的没有动弹,嘴上却抗拒道:“姐,你被闹了,我都十八了。”
“十八怎么了,十八也是我弟弟!说吧,怎么来的这么迟,路上是不是遇见什么事儿了?”楚望舒一边拿着布给楚寒尘擦着下马车淋的几滴雨,一边宠溺道。
被一番蹂躏的楚寒尘心中满是暖意,自小,楚寒尘的娘亲便已经去世,长姐如母,况且楚擎常年征战在外,楚望舒几乎是养儿子般带大了楚寒尘。
“是老歌心疼墨蹄,非要休息,不然早该到了!”一招祸水东移,楚寒尘暗道自己真是机智。
“哎呦,姐你打我干嘛?”
“你从小就是姐带大的,你什么心思我还能不知道,还想冤枉笑歌,等明日,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番寒暄,楚寒尘可不敢告诉姐姐,一路上遇到的杀手足有四五批,连忙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这才把楚望舒哄了回去。
走入宾堂,众人皆起身不敢再坐着,在座的都是有官位在身,虽说楚寒尘并非官爵,但世子殿下的头衔,足以让这些官员敬畏。
“姐夫,好久不见。”楚寒尘熟稔的打了个招呼,楚寒尘着实替姐姐感到开心,她再也不必为家里操心了。
李星痕却不敢托大,恭敬的拱手道:“世子殿下可安好,让你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楚寒尘托起李星痕,一脸不满道:“姐夫,这你可见外了,我姐从小把我带大,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后我叫你声姐夫,咱们便是一家人。你随我姐,叫我小尘就是了。”
随即,楚寒尘朝着高堂上的两人郑重的躬身行了个礼。若说这朝堂之上,除了楚擎,谁最有话语声,那便是位列九卿的李道源,作为廷尉,掌平诏狱,大小刑事,皆是李道源掌管,谁敢不尊?
“伯父,许久未见,您身体可康健?”
李道源大笑道:“老骨头咯,想当年,我也是能和你爹较较臂力的,如今可差远咯。你长途奔波,累坏了吧,司仪……。”
随即司仪开始主持三叩,李道源将楚寒尘安排在了右首座,而秦笑歌官爵在身,比起在座的宾客可尊贵不少,李道源安排其坐在了楚寒尘身旁。
在司仪的主持下,新娘送入洞房,一众宾客终于在大厅落了座,准备好好吃个喜宴。
满堂宾客散去后,李道源和世子殿下端坐在观潮亭。周围的侍者都已经被李道源支走,一壶茶、一盘棋而已,两人都饮了不少的酒,却都不曾看出有醉意。
“寒尘,你可知道,此次让你回到汉中郡,是谁的意思?”李道源一子落下,意味深长的问道。
楚寒尘微微一笑道:“总不会是我爹的意思吧?信虽然是我爹写的,意思是我姐如今出嫁,家中不能没有个主人。不过依照我爹那个性格,家中的事他什么时候操心过,一年难得在家一回。”
“哈哈!”李道源大笑道:“你小子,跟你爹那个榆木脑袋是一点儿都不像。南楚和动齐两国兵马自去年一战之后,再次蠢蠢欲动,咱们的陛下不放心,让你那个闲了不到半年的老爹再次去武胜关坐镇。如今,楚家一儿一女皆在外,你父亲又远在武胜关,手握着三十万浮屠军,陛下可是有些不安心呐。”
李道源话中有话,却没有直说,作为廷尉,李道源在说话这件事上从不肯有一丝的随意。虽未明说,但话中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楚寒尘心领神会,手持一子,却迟迟不落,颇有些踌躇的问道:“李伯伯,你这秀策流小势已成,我若挂角,你必然顺水推舟。那接下来,你便可掌控全局,招招领先于我,我这一子,何去何从?”
李道源微微一笑,随即指了指天元道:“这局棋,走到这里,你本就是必输之局。但是,你却不可弃子投降,输多少,怎么输才是这局棋的关键。”
楚寒尘沉思片刻,随即将白子放回了棋盒之中。他饮尽了杯中的茶后站起身,恭敬的鞠了一躬,拱手道:“请伯伯教我。”
李道源捻起楚寒尘旗盒中的一颗白子道:“你本就不是这棋盘外的棋手,你如今,只能算是这棋牌上的一个子,最多,算是一手关键手罢了。所以,你不要想着如何赢,而对手也并非想要吃掉你,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忧,他要做的,至多是困住你,以此来掌控局势。你要做的,就是等待时局的变化,水来土掩,等你回到汉中郡,你就会明白了。”
楚寒尘看着这个在大秦朝廷上混迹了三十余载的柱国之臣,随即再次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李道源微微皱眉的看着世子殿下走下观潮亭,随即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本来次日楚寒尘便向李道源拜别,但楚望舒哪里肯放。三年未见,姐弟俩愣是唠了三天的家常,一顿嘘寒问暖让楚寒尘颇有些招架不住,连忙谎称姐姐新婚,应当同姐夫多出去游玩,连忙风紧扯呼。虽说楚家上上下下,都有管家在打理。但世子殿下也颇为想念房陵县的一切,离家三载,楚寒尘都未曾回去。
两人一车一马,楚望舒摸着楚寒尘的脑袋嘱咐道:“你也长大了,切莫再淘气,爹不在家,你可不许胡闹,惹出什么祸端,可没人再给你收拾了。有空,多来看看姐姐,知道嘛?”
望着远去的马车,楚望舒眼中满含泪光,她也明白,此去经年,何时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