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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出国

米晓如出国的消息一下子便传遍了整个系别。所有的人为她感到可惜,明明只剩下2年就毕业了,这么中断,那前2年的努力都白费了。其他宿舍的人,闲来无事,会过来宿舍说几句,聊表心意,只是话题绕来绕去,还是在学业上。米晓如重复说着客套话,非常无力,可也没法不应对。终于,过个半个月,当新闻不再是新闻,宿舍里总算清净了不少。

米晓如开始着手找辅导员办理退学事项,她知道一次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已经做好了多跑几趟的准备。第一次去找辅导员的时候,又挨了辅导员一顿说教。辅导员最讨厌麻烦,可偏偏,316宿舍最能给她惹祸,一茬事接一茬事,真不让人省心。她抱怨了一会儿,才转回正题,因系里领导出去开会了,一时半会回不来,退学手续就搁在她那里,什么时候弄好了,再拿给米晓如。

米晓如这几天忙着“应酬”,一摊接一摊。先是朱志强舍不得她,非得成天的找她吃饭,说是以后再没机会了。接着,李建的表弟不知道刮的什么风,把他刮来了,也要请她吃饭。最后就是舍友们的饯别宴,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推的。总而言之,她每天都很忙,忙着奔波手续,忙着吃饭,忙着到处话别,连舍友们想见她,都得提前预约。

对于李建,她没有刻意花心思去弥补,此情可待成追忆,她更想把他当做一份来之不易的回忆,珍藏在心中,对于她来说,两人之间已不用多说什么了。她没有说出口的,他都懂,这就够了。她欠的,此生无力偿还,待下辈子吧,下辈子她一定要先遇到他。

这天,她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一起杀到了学生街的一家照大头贴的相馆。都要离开了,她却连他们的一张照片都没有,为了不留遗憾,她自费请他们拍了几组大头贴。大家挤在小小的相馆里,变着样子,做着各种奇怪的姿势,力求拍的既搞怪又漂亮,其乐融融,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这是一场分别。

米晓如和李建单独照了几张,不过,她自己却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全部给了李建当念想。倒是朱志强和舍友们的合照,她留存了几张,其他的都分给他们了。晚上,当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拿起这些照片看的时候,她不免感慨道:三年的生活,到最后,只剩下这一张纸,不免让人唏嘘。

突发奇想的,她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想动手制作个手工品送给李建。可是送什么,她一时没有想好。人心中一有事的时候,就难以入睡,她烦恼了一晚上,辗转反侧,也不知道送什么给他。刚好那会儿流行十字绣,她就想着要不,绣个钱包给他。第二天一大早,她风风火火的起床,跑出校外,找了好几家绣品店,可是都没有钱包的样式,她不死心,又去台湾街跑了几条街,终于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店里,找到了满意的款式。回来后,她立即爬上床,拉紧床帘,躲在里面,没日没夜的绣,舍友们都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直到成品出来。她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出现在舍友的视野中,她将绣品在舍友面前秀了秀,可她的绣工实在是不怎么样,纹路参差不齐,不过图案还是看得分明。她不顾舍友们的吐槽,满心欢喜的将它包扎好,打算晚上就拿去送给他。

晚上她约了李建一起吃饭,自从上次她在公园抛下他,她的心里很过意不去,接下来的几天,又跑东跑西,顾不上和他好好的吃一顿饭。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和他道个别。

当李建从她手里好奇地接过礼物时,他惊呆了。不为别的,就为这份心意,他都感动到不行。两个人好好的,和和气气的,吃完了整顿饭。李建此时已然没有了当初的愤愤不平,更多的是珍惜独处的机会。两个人好好的,和和气气的,吃完了整顿饭。李建此时已然没有了当初的愤愤不平,更多的是珍惜独处的机会。他客气地问道:“手续办的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米晓如点点头,算作回答。

“什么时候出发?”李建低下头,端起水杯,呡了一口,不敢看她。

“下个礼拜三。”米晓如终于还是说出口了,下周三,她必须收拾东西先回福清,2天后,再搭乘飞机飞往新西兰。

“嗯,那挺快的。祝你一路顺风。”李建哽着嗓子,挤出微笑,就着茶水,朝她敬了一杯。他有很多话想说,想告诉她,即使出去了,还是可以偶尔问候几声,心烦的时候,可以找他说说话,只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的身边不缺知心好友,再不济,还有个人陪在她身侧,再怎么样也是轮不到他的。为了不让何新误会,她唯恐避之而不及了,又怎么会主动联系他呢?

两人相视无言,只是一杯水一杯水的喝着,挨到了结束。

他依照往常一样,将她送到宿舍楼下,默默地看着她上楼,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拐角。等她转身的那一刻,他的泪不知为何悄然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他惊觉,反手触到脸庞,只摸到盈盈热泪,再无其他,他索性放下手,放弃了擦干的机会,任凭眼泪在心里,在脸上肆意流淌,

他无声地笑了,知道她从不会转身来看他,

可这一次,他算错了,就在他转身返回宿舍的时候,米晓如重新出现在楼道口,她刚才躲在拐角处,估摸着他转身走的时间,适时出现在这里,为的是看一眼他的背影,然后把他深深印在心里,看着背影,她哭得梨花带雨。

离别的时刻,很快来临。

米晓如早就把需要的行李打包好了,一些寄回去,一些带不走的,留在宿舍里,给舍友们用。宿舍的人叫了两辆车,一起送她去车站。

朱志强和李建早收到消息了,等她们到的时候,他们已等候多时了。

分别的话不用再多说,米晓如面带微笑站在前面,一一扫过他们,试图将所有人的脸镌刻在脑海里,想念的时候,可以无限次回放。何亦菲上前一步,不舍地抱住了她,念叨了几句,其他人像约好了似的,个个都上前拥抱了她。

她微笑着和他们道别。轮到李建的时候,米晓如眼圈泛红地率先张开双臂,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毫无顾忌的对他敞开心怀,等着和他的最后一拥。

李建强忍着快要溢满眼眶的眼泪,一步一步慢慢地奔向她,紧紧的将她禁锢在怀里,闭着双眼,抽泣着,许久无话。米晓如低头,轻轻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着。

人的一生会遇到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她想,她此生很幸运,两个人都让她给碰见了。末了,她推开他,和众人挥手作别,转身进了检票口。

“走吧。”朱志强一手跨过李建的肩,慵懒地大步朝大门走去。李建面无表情,心如死灰,任由他拖着走,米晓如的离开直接将他的魂也一并带走了。

316的人面色沉重,笑不出来,他们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能适应米晓如已经离开这个事实。回到宿舍,看着米晓如的床铺空荡荡的,袁香君的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趴在何亦菲的肩上,哭了半天,诉说着付米晓如的情意。许秀青的表情也恹恹的,好像少了点什么。虽然经常和米晓如拌嘴,但是,她已经把它当成一项乐趣了,每天不斗几句,她心里就不舒服。刚一回来,她一下子没忍住,又想像往常一样,和她贫几句,可一开口,话说了一字,又咽回去了。原来,她今天离开了。

晚上,向依依照常爬上床,可上到一半,停了下来,转眼看见米晓如空空的床铺,回想起以前每次只要她一爬阶梯,米晓如就会嘲笑她太胖了,把阶梯压得吱吱作响,让她减肥,搞得她每次攀楼梯的时候,都特别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响声。这会儿,倒没人会嫌弃她了,可她反而不习惯了。她闷不做声,一口气爬上了顶端,掀开被子,便钻了进去,有关米晓如的过往,点点滴滴放映在眼前,不知不觉中,湿了眼眶。

人一旦习惯了一个人,便很难抽身出来。对于316来说,宿舍里到处都是米晓如的音容笑貌,每个人嘴巴上不说,但心里的忧伤都写在了脸上。大家默契地不在宿舍里谈论起米晓如,在李建面前更是三缄其口,就让时间治愈一切吧。

米晓如回到福清,同样也是一副愁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无法携手那一群可爱的人儿一起穿上学士服毕业,将是她心中无法抹去的遗憾,越想心里就越难受,她打电话给何新,哭得稀里哗啦的。何新此时正在返回福清的路上,他需要见到她,需要和她约好,在那边安心等着他。离别的最后一程,他要微笑着送她去机场,这是他的承诺。他思绪万千,一接起电话,便听到米晓如那断断续续的哭声,他心里比她还要难受,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静静地握着手机,任她发泄。

哭了一阵,米晓如爸爸出现了,他理解女儿的感受,但这是唯一的出路,他也无可奈何。

米晓如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后才告诉他,她男朋友要过来拜访。她爸爸明显错愕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往日严肃的神情,确实应该好好见一见这个未来的女婿。

下午,何新一下火车,马不停蹄的往米晓如家里冲。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她家人面前,郑重地表明立场,让他们安心将女儿交给他。

见面事宜很顺利,她爸爸要了他一句承诺后,便随她们去了,毕竟女儿的幸福是最重要的。何新排除了一切障碍,心里欢喜,不由得抱着米晓如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现在他只需要等手续下来,就能和她长相厮守了。

米晓如这才开心起来。见米晓如这两天没吃好,睡好,何新带着她去了福清的小吃一条街,享受属于两人难得的相聚时光。

过了几天,米晓如动身去新西兰,何新送她去机场,在机场,他们两人依依不舍,但心中异常坚定。深深的话,浅浅的说;长长的路,慢慢的走。彼岸的守望,是此岸的感动;千里的陪同,是心中的丰盈。

异国他乡,异常辛苦。刚到那边,语言不通,米晓如便投入了繁忙的口语训练中。她一边打工,一边奔波在语言学校。所幸,凭她出色的人缘和交际,又收获了一大批帮助她的人。日子虽苦,但她觉得很充实。

何新的手续并不顺利,被驳回了好几次,连他父母都没信心,劝他放弃,可他依然不死心,拼命求着父母继续申请,他无论如何都得过去,否则他会活不下去。父母拗不过他,只好一次又一次的重签。

这边,316的生活缓缓地过着,风平浪静。陈凯月和王伟远距离恋爱,激情退去,只余温情萦绕。吴皓和许秀青经常吵嘴,分分合合,感情却比以往更加牢固。袁香君同样嫌熊华烦,三天两头避着他,不过凭熊华的死缠烂打,袁香君乐在其中。

倒是何亦菲的恋情有了重大进展。

一天晚上,何亦菲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舍友们满脸洋溢的幸福深深刺痛了她。曾几何时,她也曾经拥有过这样简单的幸福,可是亲手把它葬送了。正伤神间,见前头和她擦肩而过的一个同学,三步一回头,一直盯着她看,想上前打招呼又不敢,磨磨蹭蹭地,就是不肯走。

何亦菲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确定这人不认识,这才拔腿往前走。正要走,那人却及时拉住她,不好意思地问:“同学,请问,你是不是有一天晚上在达理餐厅门口向陌生人求抱抱的那个人?”可能是怕自己太唐突了,他连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那晚我背着光,看不太清楚她的脸庞,但是依稀记得她的轮廓。”

他腼腆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抓耳挠腮,担心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何亦菲愣了一下,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天和米晓如在餐厅门口打赌,赌输了就得随机去拥抱从餐厅的人。那晚的疯狂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她不禁多瞧了面前这个人几眼,那人身材不是很高,很壮硕,圆圆的脸,一对眉毛很浓地服帖在额头上,随着他的笑而一动一动的,看起来有些滑稽。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想起,那晚好像确实是抱过这么一个人,只不过有些醉意,没有细看。

她一直以为只是开了个玩笑罢了,大家一笑而过,根本没指望他们放在心上。这下,被人当场认出来,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想不承认,直接走掉,可又不好伤了人家的心,只好点点头说道:“对,是我。”她把头埋得非常低,不敢正视他。何亦菲啊何亦菲,玩出火了吧,看你怎么收场,人家来秋后算账了吧,她心想,真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那人高兴的呵呵一笑,自夸自己有双火眼金睛,末了,伸出手,郑重介绍道:“你好,我是程子鸣,很高兴认识你。”何亦菲忙递出手,和他握了握,也介绍道:“我是何亦菲。”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客气的笑了。何亦菲礼貌地解释道:“那天,实在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她主动坦白那晚的前因后果。

程子鸣很耐心地听她说完,直道:“没关系。我也没吃亏,反而印象深刻。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子这么大胆,你刷新了我对女孩子的看法,令我刮目相看。”他一连串说了好多话,滔滔不绝。

何亦菲笑笑,这么糗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反而换来的是一顿赞赏,心情顿时好了一大半。

‘你一个人?“那人环顾周围一圈,见只有她自己一个,问道。

“嗯。刚和舍友吃完饭,他们都约会去了。我就随便走走。”何亦菲心情不错,多说了几句。

程子鸣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那我们一起走走?”得到同意后,两人并肩走在林荫道上,不时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后来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偶尔约着吃吃饭。

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乌漆嘛黑,还没有人回来。她的兴致一下子又下去了,哎,算了。她本来想将晚上发生的事和舍友们说一说的,这会儿,空无一人,她想说也没有人听啊。算了,她简单洗漱了下,爬上床去看小说去了。

不曾想,过了几天,程子鸣真的约她吃饭了。她思虑了几秒,便答应了。他们约在瑞京公寓。说来也怪,瑞京公寓仿佛和她们牵扯不清,好多事情都是发生在这里,不管好的,坏的。此时的瑞京公寓,又要见证一段新感情的开始。

何亦菲稍微打扮了下,米晓如走了以后,她伤心了一阵,便重新振作起来,接连找到了好几份兼职,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舍得花钱买一些彩妆,并央求陈凯月教她化妆。陈凯月手把手教学,刚开始嫌弃她笨,怎么都学不会,时间久了,多少学有所成。

程子鸣见到她的那一刻,突然眼前一亮。上次因是晚上,夜色较暗,一时看不清楚她的长相,没想到今日一见,发现她长得还挺耐看,颇有淑女的风格,瞬间被迷住了。他突然害羞起来,不敢直盯着她看,撇开了眼。

何亦菲微笑着问他:“为什么这么突然请我吃饭?”

程子鸣回答:“做成了一个大单。”何亦菲一愣,疑惑的问:“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不是,”程子鸣笑了笑说,“我没读过大学。”见何亦菲还是一副疑惑的样子,他又解释了下,上次他会出现在达理餐厅是因为他发小在这所学校里,邀他过来玩玩。

“哦,”何亦菲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心里暗想,这也太不靠谱了,心血来潮,竟拥了一个社会人士入怀。

借着在社会混的本能,程子鸣一下子便看穿了她在想些什么,于是打断她:“你在想,怎么这么巧?”

何亦菲不说话了,连连点头,表示同意。程子鸣又笑了起来,“缘分就是如此奇妙。”他在前面领着她,来到一家格调清幽的小店,入座后,拿过菜单递到她面前,请她点菜。何亦菲随手点了几样,便喝起水来。她上班了一整天,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口干得要命。

菜很快上齐,程子鸣先为她盛了一碗汤,再添上饭,又夹了几筷子菜放到碟子里,示意她吃。何亦菲也不客气,埋头吃起来,偶尔抬头和他点评菜的味道。经过一番交谈,程子鸣知道她在打工,便问她都做些什么工作,她都一一阐述。还没说完,何亦菲有些感慨,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竟从事了这么多的行业,干过这么多的活。心中的辛酸波涛般涌来,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她眼中的那抹情绪,没逃过程子鸣的眼睛,他从她的眼中,读到了这个女孩子曾经历经苦难,饱经沧桑,不由得有些心疼。他重新为她填添上一些菜,恨不得将她喂肥点。

“让你见笑了。”何亦菲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怕他瞧不起她,低头说道,“我家里并不好,所以我需要自力更生。”

程子鸣摇摇头,他理解她。他家里情况也不太好,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工作了,直到这几年稳定下来。他陆陆续续和她说了他的故事,何亦菲听了,很触动。没想到两人的经历惊人的相似,都是为家所累,不免有些惺惺相惜。

“所以,我不会看不起你,相反,我觉得你比其他女孩子好,至少你靠双手赚得自己人生的潇洒。”程子鸣安慰道。的确如此,他看过太多大学生为了金钱而自甘堕落,有的沦为金主包养的对象,有的则擦亮眼睛寻找男朋友为其买单,像何亦菲这般如此勤快打工的,还真是少见。

听完这话,何亦菲对他刮目相看,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崇拜。两人就工作这个话题,一直聊到结束还意犹未尽。

程子鸣不想她那么辛苦,便邀请她来他们公司兼职。何亦菲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有了工作的接触,两人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起。

当何亦菲将这个消息告诉舍友的时候,舍友们一阵惊呼,直说缘分妙不可言,每一次的偶然都是命中注定。

至此,316的每个人都有了归宿。大家兴奋的提议,找一天带上家属,去野外烧烤。于是烧烤大会,便提上了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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