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惠最后还是把心里的话憋了回去,尴尬地笑了笑说:"同学,请问洗手间在哪?"说完恨不得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
男青年迟疑了下说:"这层和下一层都有,就在走廊尽头。"说完转身就继续往上走去。
小惠点了下头,机械似的往下走了几层台阶。听到身后男青年嬉笑着说:"今天穿上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闹半天你不是游客,跟我一样是新生啊。我叫茅顿,茅台的茅,牛顿的顿。以后有事儿可以来找我。"
小惠回望着台阶上普通的笑脸,认真的点点头,看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嘴里嘟囔着说:"什么牛顿的顿,分明是迟钝的钝。白痴是没药医的。"说完自己都笑了,转身飞快的走下了楼。
茅顿边往教室走边想:"这姑娘只身一人来求学,本地也无亲无故的。如果真有什么事,作为东道主,也应该伸把手啊。替小崽儿挡枪,无缘无故挨了她一板砖。疼的我光顾着生气了。电影院黑咕隆咚的,都没怎么看清楚脸儿。今天换了身行头,冷不丁还真没认出来。还好认出她那个好看的小背包了。不过,仔细看看,这妞儿长的还不赖。按我姥姥说的,鼓鼻子鼓脸儿的,应该是个有福之人。娶了她应该是旺夫的。下午也没事了,赶紧回教室拿上东西乌尔开溜吧。找胖子打台球去。"掏出手机就给好友发了个决战紫禁之巅的短信。
小惠神游物外的走出校门,坐了两站公交,听到报站才发现方向反了。急忙下车跑到马路对面重新等车,板着脸说:"瞅瞅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就上下楼梯一个照面,你恨不得连结婚生孩子都想好了吧!且不说他心里有没有你,就连是不是有人喜欢他,他心里有没有别的目标都不清楚,你就一头扎进去了。你是不是傻啊!而且他能把那件事彻底的忘了吗?真不是泼你冷水。回去好好想想吧。"
小惠脸上阴晴不定了几次,叹了口气说:"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啊!从今以后再也不来他们学校了,这样总行了吧!我就是想看看这个千年倒数第一,是怎么咸鱼翻身考上大学的。亲眼看到,也算是见证奇迹了。"顿了一下,又嘟囔道:"不过刚才离开他们学校时也挺烦的,无聊男生的搭讪太讨厌了。都是烂桃花,还是少招惹为妙。"说着从背包里掏出黑框平光镜带上,随手扫乱了头发,解开了背后腰部体恤衫的结,刚才那个阳光动感的女生就这么消失了。
车站上重新出现的平凡女孩不屑地说:"你可真是有病。好好一个美女不当,非整的个土老帽似的。回头真应该去安定给你挂个号,好好检查一下。"
小惠望着远远驶来的公交车,笑嘻嘻地想:"搬家过去做生意,从初一下半年,到高中毕业,也算是风光够了吧。吃穿住用行都是越来越好,可也没感觉更快乐啊?相反的,还惹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两个都不喜欢的男生,居然口口声声的为了争夺我,干了场群架。真让人无语。还是当个平平凡凡的女孩挺好。除了穿着打扮,其它计划不变,好好上学,工作,结婚。"带着平凡笑容的女孩,一个健步蹿上了刚停稳的公交车。
回到寝室的时候,三个美女都不在。小青躺在上铺看书,欧阳趴在桌上似乎是在写信。打过招呼之后,小惠自顾自的开始收拾床铺和行李。擦了一下额头细密的汗珠说:"这该死的桑拿天,还不如小时候暴晒来的舒服呢。"
小青放下挡在脸前的书问:"惠惠,你小时候在这里住过?"
小惠四仰八叉的瘫在凉席上,陷进松软褥子里说:"对啊!小时候有亲戚在这边,放暑假会过来住两天。后来她们搬家去南方做生意了,好多年没来过了。"
欧阳把写完的信纸按礼数叠好,塞进信封里说:"怪不得呢!你普通话说的比我们都好,如果你不说你鸟语,我还真以为你是本地的。之前还纳闷你为什么不住家里,要住校呢。在家住多舒服啊!"
"家里有什么好的!破房子,庄稼地,电灯都还是那种乌斯的。洗个澡都费劲。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嫂子事儿还多,动不动就掉脸子,跟死了妈似的。农忙的时候,还要帮家里干活,累的要死,看书都能睡着了。放假我都不打算回去,找个地方打工,赚点钱,一部分当生活费,另一部分寄回去。也算是回报砸锅卖铁也要支持我读书的老妈了。"小青边看书边悠悠地说。寝室里只剩下三个平凡人,似乎压力小了很多,好像小青的话也多了起来。
一上午到午饭结束,小青都没说过这么多暴露自己的话。想不到却被简单的一句"在家里住着舒服",激出了这么多肺腑之言。小惠躺在床上想:"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逆鳞啊。小青此时此刻能在这,对她来说可能都是奢侈的事。跟她比,自己也许算是幸运的。如果处在那样的环境里,没自信一定比她做的好。"由衷的说:"小青,你真厉害,就这样还能挤出时间来学习,只比我少一分。"
欧阳赞同的点头说:"可不是吗!我们家也不富裕,但是父母都支持我跟弟弟读书,只要是为了学习,无条件的支持。所以不会有你那么大压力。"
小惠看到对面上铺的小青坐了起来,眼圈好像有些红着说:"当初为了我是不是来上学,家里都快吵翻天了。我爸坚决不同意我读书,说女孩到岁数就嫁人了,读个狗屁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生孩子。嫂子没事就敲边鼓,说什么家里日子紧张,识字就得了,赶紧出去打工,赚钱贴补家里。找个好人家,收份彩礼嫁了吧。我妈死活不同意,她说弟弟妹妹都不是学习的料,成绩也不好。就老二年年考第一,先生都来说这孩子应该好好培养,千万别半途而废,太可惜了。先生识文断字的,就应该听人家的。不能就这么算了。就因为这个,还挨了我爸一耳光,让她一个妇道人家少拿主意。要不是最后惊动了村支书,这个书恐怕我也念不成了。学费老师给出了一半,才勉强够了。"女孩灰暗的面颊上划下两道闪光。
寝室里的气氛变得压抑沉重。小惠也坐了起来,随手从床头塑料袋里掏出一包小米锅巴,甩到小青所在的方向说:"请你吃的。事儿都过去了,想它干什么!既然已经来上学了,就要混出个样儿来。只要还欢蹦乱跳的活着,就应该珍惜每一天。"
小青脸上颓然的神色缓和了些,似乎也对自己露出软弱感性的一面有些懊悔,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拿着零食犹豫着是不是可以吃。
小惠似乎也明白女孩的心思,随手又掏出一包饼干,顺手抛向了欧阳的胸前。这个过程正好被开门进来的芊芊撞上,狸猫一样冲向小惠床前,百灵唱歌似的说:"好啊!惠惠,你故意趁我们出去了,派发零食,收买人心啊。我可是意志最不坚定的,你也给我个糖衣炮弹呗!"说话间作势要去抢床头装零食的塑料袋。
小惠快一步,趴在床上拱起身子把零食护在身下,坚决地说:"不给。这可是我一个星期的口粮。你好意思虎口夺食吗?他们两个也是借的,以后要还的。"
芊芊嘟起嘴巴,眼圈含泪,可怜兮兮地说:"好惠惠了!伦家在学校里溜了一大圈,肚子都饿扁呢!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就给我一包吃的吧!我不挑食,什么都行!"
小惠变了个声调,用更可怜,奶声奶气地说:"伦家真的没有多少呢!求求你,别求我了!你这套话,出去随便找个男生讲一遍,小卖部都能搬空了送你。就放过伦家吧!地主家也没余粮啊!你这套对我不好使。"挑衅似的回头吐了吐舌头。
芊芊看软的不行,厉声说:"哎呀~今儿是碰上要吃不要命的啦!我数到三,你要是还不乖乖从了我,就让你尝尝本姑娘的厉害。"
小惠像乌龟似的缩成一团说:"我替你输,一二三。你数到三百也没用。"
话音刚落,芊芊灵猫一样扑到了小惠身上,两只手在保护零食女孩的腋下,肋部,腰部使劲儿的挠着。小惠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翻腾着躲避攻击,最后终于屈服的喊出了投降。并摸出一包麦丽素递了出去。被放过后,猜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大口喘气。芊芊得胜而归的享受着战利品。
这时候门又打开了,费姐推门走了进来。冷不丁的看到小惠头发披散,衣衫凌乱的瘫在床上,骂了句脏话,说:"老妹儿啊?咋的了这事?刚让谁蹂躏完啊?谁那么大胆,敢上我地头儿案啊?"
芊芊恶人先告状地说:"报告寝室长,这个家伙想吃独食,有零食不共享,破坏内部团结,挖社会主义墙角,我一时间没控制住革命热情,从她反抗下薅了一把社会主义羊毛。这也算是她咎由自取,罪有应得。"说完把一颗麦丽素塞到了费姐嘴里。
费姐边嚼边说:"啊~闹半天,是这么回事啊!"一屁股坐在小惠床边,语重心长地说:"老妹儿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都是一个战壕里的姐妹,你忍心看着大家忍饥挨饿吗?记得课文上爬雪山过草地的故事吗?半根皮带递到你的手里,你就应该说,我吃饱了,给其他同志吃吧。这才是同志间的团结友爱。"说着从塑料袋里拿走了一包话梅。
小雅本来是跟着费姐身后进来的,之前静静的呆在一边,默不作声,静观其变。直到费姐也有所斩获离开床边。才款款的走了过去,轻抬玉腕,保持着江南女子特有的优雅,在塑料袋中轻盈的捏起薯片袋子,哀叹着说:"哎~真是命苦,每人一件,好吃的都让她们抢先挑走了。也只能将就一下了。赠送零食的恩情,大家都记下了。东西都是你的,吃完了包装也是你的,注意收拾一下。等宿管查卫生,要是扣分了,你可是咱们寝室的千古罪人了。"话音刚落就赢得了一阵叫好声。
小惠躺在床上顿足捶胸,手脚乱蹬地哭喊着:"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的命好苦啊!这一宿舍都是什么人啊?就这样还要坚持四年呢!"一骨碌爬起来,站在床边恶狠狠地说:"你们等着,八路呆不长久,早晚有一天我胡汉三得杀回来。到时候,你们吃了我的,拿了我的,统统要还回来。哼~"
几个人四处张望,好像在找墙角上是不是结了蜘蛛网。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个人在跳着脚的恐吓威胁。
转眼间大学生活已经度过数周,小惠感觉没有了填鸭式教学,校园生活宛如天堂。学习全凭主动,不学也没人逼你。这种上课方式忽然让她想起了流星般惊艳登场,又瞬间消失的初一代班主任马丁老师。都传说他是外边回来的,采用的就是高节奏,爱学不学的教育方法。可奇迹般的大家成绩都提高了。
经过了短短一周时间的相处,同寝女孩里相互之间也有了亲疏之分。从感情上来说,芊芊这个期待着自己白马王子的川妹子是小惠最喜欢相处的。那种单纯、善良、执着的性格总会让小惠不由得露出一些隐藏的痕迹。小惠似乎从来没有正经八百的告诉过任何人,自己深深的喜欢着一个儿时玩伴,用搬家失去联系搪塞了过去。芊芊信誓旦旦地说:"等以后我有了钱,肯定找最好的私家侦探,帮你找到他。"
至于为什么会谈到这个话题,只因为中午一起去食堂打饭的时候,芊芊莫名的哭了起来。说看到一个男孩,酷似她刚分手的初恋。小惠听着芊芊梨花带雨的讲述,一时之间感同身受说了些自己的故事。
芊芊之外,小惠最愿意接触的是欧阳。虽然她们两个说话不多,可小惠总觉得跟她在一起踏实。每天寝室里卫生总会保持的很好,其中一多半是欧阳的功劳,剩余五个人分摊了军功章的另一半。欧阳反应不怎么快,可学过的东西随时问都可以听到答案。小惠懒得翻书时总会启动人肉字典。而欧阳需要思路和不同建议时,也总会听小惠的高谈阔论。
相对内向的欧阳是个动漫迷,没事的时候经常用铅笔勾勒出很多卡通形象。只要是不学习的时间几乎都奉献给了漫画书和动画。这一周的业余时间欧阳都奉献给了自己最爱的剑心。由于地域的关系,小惠头两年就看完一遍了,善意的嘲笑欧阳太落伍时,才知道人家是看第三遍。
欧阳腼腆地笑着说:"新的动漫我也会定期看。可怎么都没办法超过这部在我心里的地位。剑心是个杀手,在经历了无数的痛苦之后,想要一份和平的生活都做不到。看似打打杀杀,却细腻的刻画了人物内心创伤,更衬托出和平的珍贵。以前的动漫作品更像是描写人性,可最近的新作品都很套路化,到什么时候就该发生什么事,特别没意思。以后不会都这么俗吧?"
小惠似乎从欧阳的身上看到了老师的影子。让小惠有些羞愧的是,同样一部作品,自己完全是随大流的跟着同学看,完全没去思考创作者背后的含义。脑子里开始反思自己过去几年除了学习成绩,到底积累下了什么。不自觉地说:"是啊!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上衫兄弟、国见比吕这些人的内心就刻画的丝丝入扣。迷一样的奥贝斯坦充满了人性的矛盾。现在很少看到这样的经典了。"
欧阳像是遇到知音似的微笑着点点头,紧接着坏笑着说:"看不出来啊?惠惠还是个多愁善感的女生,安达充的作品没少看。少女情怀总是诗啊!"
出人意料的被抢白了一下,小惠脸上发烧地说:"我也就看过那么一遍,深有体会罢了。"
欧阳笑嘻嘻地说:"深……有体会?怎么个体会啊?"
小惠赶紧反驳说:"不是,我是想说感同身受。哎呀~也不对。就是被故事感染了而已。"
欧阳做出了穷寇莫追的神情说:"怕你急了跳墙,我还是别追问了。等你什么时候坦白交代吧。对了,你刚才说的奥什么坦?那部作品里的人物啊?我怎么没听过。"
终于可以摆脱刚才那个让人尴尬的话题,小惠赶忙说:"那可是个大人物,算是所有小说和动漫里我最喜欢的角色了。估计看过杀人田中作品的人,都喜欢红毛,金毛,杨,帝国双壁这些人。可我偏偏就是个怪咖,喜欢所有人都讨厌的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就跟你说的一样,我觉得那才是个在矛盾中挣扎的人。哪有什么绝对的善恶啊!不都是活在中间地带吗!你才看了三遍剑心,我小说和动画加起来看了四遍了,大你一次。"
欧阳似乎被带起了兴趣,好奇的追问着到底是部怎样的作品。小惠也像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把故事梗概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尤其到每个人物的谢幕,说的都声情并茂。两人就这样从晚饭后,直聊到马上要熄灯,才猜匆匆的跑回宿舍。欧阳边上楼边兴奋地说:"周末我要去逛书店,看看有没有这套书可买。上半学期必须看完一遍。然后咱俩再聊。"
小惠笑嘻嘻地说:"那我建议你还是去村里买盗版盘吧!你很难在书店找到这套书。可惜我珍藏的那套在家里,等放假回来可以带给你看。"欧阳笑着点头。
欧阳因为痴迷剑心,爱屋及乌的喜欢上了文学渲染下华丽包装的战国时代。聊天中难免会遇到著名事件和人物。小惠摇着头,像老学究似的摆事实讲道理,把邻国几个乡打仗和传奇人物真实情况说了说。小惠似乎听到欧阳脑子里梦碎的声音。
欧阳叹了口气说:"闹半天是这样啊!就跟三国演义似的,故事写的好而已。全是包装,拉动消费的圈套啊。"看对面女孩点点头,接着又说:"惠惠,你懂的可真多。我的知识面可没你这么宽。你怎么有时间学那么多东西啊?"
小惠神秘的一笑说:"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的肯定远啊!其实这些都是我老师给我讲的,我就是个传声筒。人家才是博学鸿儒呢。可谓是……"吸了口气继续说:"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未出茅庐先定三分天下。"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心里想:"妈的,这都多少年了,这番还那么瓷实。都怪那个死家伙以前天天都在耳朵边念叨。一不留神自己也秃噜出来了。这算余毒太深吧。"
欧阳可是第一次见识这个场面,顿时就惊呆了,瞬间狂笑不止,捂着肚子说:"我真应该找个复读机给你录下来,让大家都听听。哎呀妈呀,可笑死我了。原来你是曲艺团说相声、评书转行的。"
小惠板着脸说:"严肃点,别笑了!你知道的太多了,小心被我灭口。今天的事儿要是敢让第三个人知道,我就把你暗恋某人,偷偷画他的事儿说出去。"
欧阳黝黑的脸顿时成了酒红色,笑声也瞬间消失了,紧张地说:"我没有暗恋他啊!你别瞎猜。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惠松了口气说:"行了,这下做实了。本来我还不确定扫到你画的背影是谁,现在基本我有答案了。既然大家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上了,最好变成永远的秘密。否则我第一个去找他,告诉有人暗恋他。还给他画了很多张素描。"
欧阳看着对面狡黠的双眼,认命也罢,默契也好,赞同的点点头。随后说了句:"我看整个寝室里,你最狡猾了。扮猪吃老虎的典型。"小惠只是用微笑回应。
同寝的女孩里,小惠最不想接触的人是小青。这个说法似乎也不准确,说大家都不太希望接触也不合适。或许说小青自己主动对外绝交更贴切。小青绝对不会缺课,放学后还会去做兼职。好几次熄灯后才回来。也不知道宿管阿姨怎么会对她网开一面。小青有时候那样静静的,大家都会忽略她的存在。这点正好跟寝室长费姐成为鲜明的对比。后者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最让大家头痛的是小青的个人卫生问题。从刚开始某个傲娇的江南小公主,总会皱着鼻子到处闻,旁敲侧击的说空气质量不好。到后来寝室长费姐不留情面的直接提醒某人注意,尽量别把十里香再上升到百里香。不过说了跟没说毫无区别。
有一次小惠嫌食堂的饭太难吃了。看三个美女都不知所踪,欧阳又去忙社团海报设计的相关工作了。只能自己溜溜达达出去改善伙食。学校周边吃的也差不多了,就走到更远的地方吃饭。小惠去洗手的时候,透过敞开的门,看到脏兮兮,油腻腻的后厨一角,小青蹲在地上边刷着一澡盆盘碗,边看椅子上摊开的书。双手像机器似的摆弄着餐具,眼神没有从文字上移开过。就好像他是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小惠转身走回前面大厅的时候。小青微微仰头,冷冷的扫视了一下女孩离去的背影。脸上写满了尴尬与苦涩。
一个周五下午放学,师母再三叮嘱,跟小惠说好了回老师家吃饭。等上了公交车,无聊的靠在窗户看风景的时候,小惠发现不远处服装店门口,站的分明就是小青。她在努力的向客人介绍商品。随着公交车远去,小惠脑子里想:"这丫头不是说找到个周末兼职通宵在网吧,还是台球厅当夜班服务员的工作吗?难不成她不止打了一份工?这么折腾身体能吃得消吗?"往后扫了一眼,那个沉默寡言现在巧言善变导购员身影消失后,百感交集地轻轻叹了口气。
当然,同寝的几个女孩除了感情的分类方式,还有另一种按照功能的区分方法。对于小惠来说,欧阳是讨论学习和课外读物的好搭档。芊芊是平淡生活最好的兴奋剂。看到小青拼命的样子,总能让自己的惰性消失。
至于寝室长费姐,却是以身作则的教育了小惠,什么叫快意恩仇。看着眼影都哭花了,靠在自己肩头睡着的室长,小惠头一次感觉到,看起来强悍的东北女孩,其实也只是个直爽小女人。微醺的小惠保持着肩膀不动,另一只手勉强抓起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闭着眼睛,开始回想几天前发生的事情。
寝室中最先被淘气鬼丘比特选中的人是身材高挑,秀发齐腰的费姐。开学刚过去没两周的一个夜晚,芊芊就在床上发出了尖利的喊声:"你是不是去约会啊?"
费姐一脸尴尬地说:"你小点声。"脸上同时出现了小女人的羞涩和找错人帮忙的后悔。
芊芊的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其她几个女孩瞬间围拢到室长的床前,开始露出了反动派逼供的眼神和标准的狞笑。再僵持了几个回合后,费姐终于光棍儿似的喊道:"是去约会行了吧!至于吗!早知道我就不让你个死丫头帮我打掩护了。"
芊芊眨着漂亮的眼睛说:"帮你打掩护没问题,总得问清楚原因啊!我就是随便问一下,看你那个死样子,绝对是春心动了。我就是诈你一下,你就做贼心虚的不打自招了。赶紧老实交代,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也让我们见见啊?"大家都跟着开始起哄。
费姐倒也干脆,大大方方地说:"哎呀~我告诉你们这群三八总行了吧!多大点事儿啊?"顿了一下说:"你们知道去年的校园十大歌手冠军是谁吗?"
刚推门回来一脸疲惫的小青,漠不关心的爬上床,耳朵却使劲听着下面的动静。小惠和欧阳交换了个眼神,似乎对这个没什么了解。小雅保持着江南女子胸有成竹的淡定。芊芊一如既往的快人快语道:"知道啊!大二的江学长吗!他也算是风云人物了。校草排名也是十强之内。噢~闹半天是他啊!说说你们是怎么开始的?"
费姐用手一撩柔顺的长发说:"姐就是这么稍微散发了一下女性魅力,他就拜倒在石榴裙下了。只是对自己的美丽感到害怕啊。"
众女子做出呕吐状,芊芊率先回过神来说:"别想这么轻易混过去,老实交代。好姐姐了,就算分享个经验,我怎么就碰不上个白马王子啊?"
费姐看很难蒙混过关了,有些呢喃地说:"也没什么。就是个小意外。前几天不是叫你们陪我去社团面试吗,你们一个个的都说有事儿,要不就是选好了社团,我就一个人去了。面试的学长居然是前几天跟你们说的,晚上我在操场练歌时,偶然路过帮我纠正过发声方法那人。"
芊芊羡慕地说:"你们就这么一见钟情了?哇塞~好浪漫啊!跟小说里似的。"在一阵有异性没人性的祝福中,熄灯进入了零点夜话。
之后的日子里,费姐锁定帮忙请假打马虎眼的工作,就从热心肠但爱刨根问底的芊芊身上,转移到了看似更好说话的小惠肩上。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偶尔也会看到费姐和有双桃花眼的男朋友吃饭。小惠识趣的从来没有凑过去当电灯泡。
两周后的一天,小惠手机上传来一条短信。整颗心瞬间被搅的七上八下。当午夜时,第二条短信到来,才下决心的回了个"ok"。之后的整个夜晚,小惠都在半睡半醒间度过。第二天下午课快开始前,推说身体不舒服,礼尚往来的让费姐上课帮她照应一下。自己匆匆到寝室换了套衣服,直接打了辆黑出租,直奔机场二号航站楼而去。
在航班时刻表的显示屏前,小惠找到了某个航班的编号。看晚点时间将近一小时,松了口气。走到对应的出口附近,找了个咖啡厅点了杯美式黑咖啡,发了个短信让对方落地后知道见面位置,自顾自的边喝边看书。
也许是小说太深奥,也许是太多的奥雷里亚诺和乌尔苏拉太容易混淆,接机时间已经过了,小惠还浑然不觉的沉浸其中。直到对面的椅子被拉开,身高一米九多金发碧眼的男青年坐下,才把女孩从书的魔幻世界中拉回来。
金发男青年用还算流利的中文说:"这本书很好看,我已经从网上买了,等我看完了,咱们再聊。"
小惠心情复杂地说:"你不是说回国就不再回来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没脸没皮的出现了。"
对面蓝色眼睛疑惑地问:"没皮没脸什么意思?"小惠用英文解释了一下,对面青年才憨笑着说:"没办法啊!是代表爸爸过来签授权文件的。去你家找你,才知道你来这里上学了,就赶快让秘书给我订了机票,过来看看你,再从这里直接转机回国。"说着一只手搭上了小惠按在书的白皙手背上。
小惠皱了皱眉,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来手说:"谢谢你特地跑过来一趟。上次没来及好好道别,这次算是补上了。"
男青年尴尬的收回手,在金发上抓了抓说:"之前的事儿,真对不起。我跟苏珊娜并没有我们那种关系,只是聚会喝多了,玩的有些过火了。我也跟你讲过的,在我的国家,这很常见。"
小惠笑着说:"我并没有生气啊。事情都过了很久了,我也想开了,这就是文化差异。我也并没有怪你,你也不用解释和自责。只是我有我的生活轨迹,你有你要走的道路,我们以后是两条平行线了。"
男青年蓝宝石样的眼睛有些暗淡,尴尬地笑着说:"这就是你教我的,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舟吧。"
小惠噗嗤一下被逗笑了,两个少年初识相互学习语言的情景,像电影似的在彼此间闪过。跟之前一样,女孩出言纠正道:"是独木桥,不是独木舟。笨蛋。"之前的尴尬话题也随风而逝了。
就这样两人笑闹着聊到了前往异乡准备登机最后的时刻,话题才戛然而止。女孩站起身,主动的推着行李箱,跟在高大帅气的男青年身侧。顿时引来了无数女孩羡慕嫉妒的眼光。
男青年在安检口前,深呼吸了一下说:"你教我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还有那个什么喝一条河水的诗,我会好好记住的。"似乎他还想做什么,又举棋不定的是否该做。
小惠似乎猜到了对面大男孩的心,主动的扎到对方怀里,双手将将环住对方的腰,额头抵住胸口传来生命脉动的频率。那种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多少个清晨她都是先醒来,喜欢静静的听着这个声音。
一双大手用力的回抱上去,右手抚弄着埋在自己胸口的长发,左手有节奏的拍着女孩的后背。感觉女孩箍住自己的手臂力量奇大,之前送他坐飞机的几次,从来没有这样过。他并不知道,自己后来搂住女孩后背的力量,都快让怀抱里的人窒息了。毕竟这个东方女孩是他在异乡最好的朋友,以及让他初尝禁果的伴侣。
路过的很多青年,都艳羡着这对小情侣的依依不舍。时间就这样又流失了一些,理智又重新回到了男青年身体里。他轻轻的吻了一个女孩头顶,用尽全身力气轻轻地说:"我要走了。"这句话就好像有某种魔法,牢牢锁住他的两条细嫩手臂,突然就失去了所有力量。
女孩抬起头,明媚地笑着,一拳捶在男孩的肩头说:"To be a better man!"说完转身就向机场出口走去,没有迟疑和留恋。只有她自己才清楚,要克服回头的冲动有多难。
女卫生间紧闭的隔断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这场本该发生在半年多前的痛哭着实汹涌。直到耳机里传来了那句熟悉的歌词,小惠的脸上才逐渐放晴了。她记得多年前那时有个男孩,边骑车边荒腔走板地唱着,还回头笑着说:"每次夏天钓鱼遇到下雨,我就爱唱这首歌,相信天边一定会出现那道彩虹。"小惠脸上破涕为笑了,不过笑的比哭还难看。
也许是见怪不怪了,清洁工大妈并没有去敲门询问。等小惠开门出来时,看看清丽的脸说:"小姑娘,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留不住。哭痛快了就得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总有个适合的人再等你。"
小惠看着朴实慈祥善良的脸,微笑着说:"大妈,我没事,谢谢您。"走到洗手池前,用清水洗了洗脸。看着镜子的女孩,仿佛焕然一新,毕竟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被丢弃了。只是眼睛有些微红。简单的在脸上涂抹了一下,就跟来机场时那个活泼时尚的女孩没两样了。
出租车停到了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小惠一头钻进了路边别致的小饭店,随便点了个炒菜,等待着补充大量消耗的体力。毕竟从昨晚收到短信后,早晨和中午都没什么胃口吃饭,又加上哭也是个力气活儿,现在胃口好的可以吃进去一头牛。
一碗米饭下肚,正在寻思着碗底会不会出现"再来一碗"的字样时。有个人不请自来的坐到了餐桌了另一面。
小惠狐疑地想:"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