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早,张胡二人在最初际会的启明殿中等候安妮,这时殿内已汇集了二十余人,显然都是一样要出去的。兰公子在前一晚托付给了飞鸿,这是她与张破确定“主仆关系”以来,头一次没有一同出行,张破反而有些不习惯。约莫五分钟后,他俩被一声悦耳的呼唤从穹顶油画的欣赏中拉了出来,只见一位甜美秀丽的少女玉立身前,她身着白衫蓝裙,挎着小包,头戴蓝色发箍,朱唇皓齿,修眉端鼻,一双大眼睛笑意盈盈。霎时间,两人的心竟都突突跳个不停,连话也不会讲了。
那少女微嗔道:“你们两个笨蛋,还傻愣着干嘛,走啦。”张破回过神来,忙道:“是是……安妮,你今天实在太漂亮了,龙姐姐都要被你比下去了。”胡闹点头称是,安妮脸红道:“瞎说,你俩撒谎也不打草稿,这世间还有谁能和龙姐姐比美!何况人家还一直素颜,那才是真正的天生丽质呢。”胡闹心想也是,但不便出口,只嘿嘿地笑了笑,张破心里却始终装着一抹黄衫倩影,此刻听得安妮如此说,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花仙姐姐的绝世容颜,甚至脱口欲出自己便知道一位,终是忍住没说。
过了一会,三人走到前殿,但见有五方石门散着淡淡祥光,遂向门前的传送卫禀明了去向,然后在他的指引下,穿过了第二道石门。他三只觉强光一闪,便发现自己已身处一座牌坊之下,正是当初张破走过的那座牌坊。于是下了黑石塔,胡闹找到路边一块电子竖屏,在上面划了几划,又拿出自己的身份卡一刷,只见竖屏下方的停车道开了一个口,升上一辆造型前卫的悬浮式无轮车。胡闹上前打开车门,欠身道:“女士优先。”安妮嘻嘻一笑,当先上车,然后胡闹再请张破上车后,自己才登上去。
车内是面对面的四人座布局,并无司机位,空间硕大足够全员伸直躺下。胡闹张开座边的小屏,写下“蓉苑”两字,点了一下,车便自动开驶起来。张破惊奇地望着窗外林林总总光怪陆离的建筑物事,不无感慨道:“这里的发展真是甩了海星好几条街啊,不愧是外星文明。”胡闹道:“是吗?我们都以为海星的发展已经超过地球了,毕竟我们的科学已经停滞了几千年。”一言甫毕,张破吃惊不小,正待追问,却听安妮有气无力道:“小胖,你……你不是说……要带咱们去吃一顿……超有特色的早餐么,怎么……还没到,我都快要饿死了。”张胡二人见她蔫儿吧唧地躺在座上,更显得楚楚动人,心中都不禁为之一荡。胡闹赶紧划了一下屏幕控制加速,嘴上不住道:“快了快了。”
果然十分钟不到,车子在一栋仿古楼前停下,三人一下车,抬头就能看见门匾上镶着“蓉苑”两个金字,门柱上挂着一副对联写道:“苦常在,乐常在,饮杯茶来,都付笑谈。输也好,赢也好,喝壶酒去,一醉皆休。”笔势苍劲,寄意悠远,三人不由得驻足观赏。
这是一家临江大酒楼,食客络绎不绝,等胡闹领着二友走进大堂,哪里还有空桌,墙边更坐着一排等位的食客。安妮见状不由得嘟起小嘴,眼看就要垂下泪来,张破连忙安慰道:“安妮宝贝不哭不哭,咱们这就换一家。”安妮摇了摇头,哽咽道:“没事,我可以等。这么多人,肯定是他家的东西好吃得不得了。”胡闹掩嘴偷笑,径自走到前台与店员说了几句,不到半分钟,一位穿着讲究的店家主理领着四位跟班,满脸堆欢地迎了上来,还没到跟前,便恭声道:“三位贵客到来,小店蓬荜生辉,快请,快请。”说完一路躬身引着张破三人直上五楼顶层,来到一间江景雅房,打开窗户,江风拂面,江上风光尽收眼底,说不尽的舒适惬意。
胡闹点了豉汁凤爪、虾饺皇、蒸排骨、肉松豆腐、酱香萝卜糕、清蒸肚片、清蒸江鲈、陈皮牛肉丸、素珍松茸、金沙红米肠十道蒸品,招牌葵花鸡、明炉烧鸭、百年烧鹅、红烧乳鸽、沙姜猪手、菠萝咕噜肉六道菜肴,加上冰花沙翁、鲜芒双皮奶、小米糕、酥炸牛奶四样甜点,又添干炒牛河、黄金炒饭两份主食,一共二十二道美食,末了嘱咐道:“一定要快!”
那主理愉快地应了声:“得嘞!”便领着跟班迅速退下,出了门又吩咐他们在此候着随听尊遣,自己则飞奔下楼,跑去厨房盯催出菜。
等众人退去,张破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口袋里的互币,咽了咽口水道:“点这么多,会不会有点浪费呀。”安妮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嗤道:“多吗?”张破连连谄笑道:“不多不多,刚刚好,嘿嘿嘿,刚刚好……”又奇道:“小胖,你使了什么法,让他们对咱毕恭毕敬的?”胡闹抿了口茶,不假思索道:“当然是钱啦,只要你有钱,他们就会把你当爷。”张破虽觉此话有理,但心底仍有团疑惑兀自不消,只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果然才过三五分钟,美食开始陆续端了进来。安妮早已按捺不住,刚塞了一口虾饺,筷子又伸向了牛肉丸,眼睛却盯上了豆腐,嘴里还不时嘟哝两句“好吃好吃”。胡闹给二友斟上热茶,怕安妮噎着,叫她慢点儿吃,安妮才不理他。张胡二人面面相觑,不禁失笑。
他仨边吃边聊,辛苦修炼一周,直至此时才算放松下来。胡闹讲述长安城里的好玩去处,张破安妮无不心驰神往,聊到新近的八卦轶闻,又都啧啧称奇。他们聊了一个多时辰,所点菜品竟也吃了大半,当然大多是入了安妮惠口。
就在这时,饭桌突然晃了几下,紧接着就听到楼下嘈杂四起,张破胡闹齐到窗前向外张望,安妮端了小米糕也跟了过来,原来酒楼中人也几乎都挤到了窗边,与江岸路人同向江心眺望。胡闹下意识地指着江心喊道:“那里有人!”张破安妮同时嗯了一声,继续凝神观看。
只见一位风衣男子踩着一块巴掌大的木板浮于江面,长身玉立,莫不潇洒。在他四周,散落着无数碎裂的桌板凳脚,四位身着墨绿斗篷的人物悬停低空,对他呈包围之势。胡闹心下一凛,沉声道:“那四位是异人猎警。”张破安妮同声道:“什么?”胡闹道:“就是专门对付异能罪犯的警察,其实也都是天赋生等异能人士。”
张破向来对“警察”有种莫名的紧张感,此刻听了胡闹之言,见风衣男子被四位猎警围住,不禁替他捏了把汗。
这时,正东方位的虬髯汉猎警喝道:“鸟贼子,还不快束手就擒把东西交出来,当真要老子动手么!”风衣男子哼了一声,斜睨左右,朗声道:“就凭四条走狗也想捉住本大爷,做梦!”一语未毕,两袖中各滑出一支魁星笔握在手中,也不给那虬髯汉发作的机会,他便像子弹般飞射出去,笔尖直刺虬髯汉的眉心。
那汉子虽是一惊,但并未着慌,千钧一发之际,也不知他做了什么,但见斗篷之下喷出两道白气,瞬间将他与风衣男拉开了十余米的距离,跟着他双手一抬,江上木材全都飞来,拼在一起合成一面巨盾,挡在他的身前。紧接着,这汉子便觉木盾震了一下,但终未被突破,得意之色刚起,却听到一声惨呼,急忙解开木盾,一看之下心头大震,只见一位同伴被风衣男用笔刺穿了心脏,直直坠入江中。
原来风衣男先手攻击虬髯汉本是虚招,为的就是迷惑其他猎警,使他们认为自己的目标是那条汉子,待他们来救,木盾正好形成,他在空中倒转身体,脚踹木盾看似攻击实为借力反弹,打了追来的三位猎警个措手不及,饶是他们训练有素配合有度,仍有一位同伙命丧笔下。
虬髯汉大怒,须指眦裂,一声断喝:“贼厮,拿命来!”伸掌平推,木盾瞬时又分裂成无数大小木块,纷纷向风衣男疾速冲去。但见那风衣男瞅准第一块飞来的木块,用笔轻轻一搭,木块登时失去冲势掉入江面,而他自己则斗然上升了十数米,接着他又如法炮制,又或直接踩踏,在无数木块间闪转腾挪。他身如飞燕动作飘逸,直引得观者纷纷喝彩。
虬髯汉不紧不慢地控制着木块飞势,见风衣男身法迅捷泰然自若,也不禁暗暗称奇。突然间,他心念一动,攒掌为拳,往胸口一收,粗声粗气地喊道:“八面玲珑雨!”只见那些冲击风衣男的木块,无论是被他躲过的,还是正在进攻的,又或是他头顶身下前后左右的,刹那间全都分裂成一根根木针,齐齐向他射去。好家伙,这完全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攻击,任谁看了都觉得此招一出,风衣男必死无疑。
然而电光火石间,却见那风衣男挥笔斩出一波淡蓝色的剑气,将近身处射来的木针一股消灭,紧接着又将另一支笔飞速转起圈来,同时叫了声好,一手挥笔一手转笔,将自身守御得极为严实,在外人眼里,他仿佛是突然间生出了八条手臂来。
此时,风衣男已失去木块借力,身子成下堕之势,但那些木针却似长了眼睛一般,只管以他为靶心,转了弯也要射将过来。他情知自己虽攻守得当暂时无虞,但木针实在太多,射来的方向又极宽极广,这般消来守去,时间一长必出破绽,只有一击将所有木针彻底消灭,方能转危为安。
他心思转动极快,计策顿生,当即倒转身子疾速俯冲,同时把下方射来的木针一股股地转笔弹开,临近水面,更不等眼下一块木板分裂成针,脚尖一点,驭笔护住周身,整个人竟像潜射导弹般向上冲出针阵,速度之快哪是木针所能及也。等升势一缓,他已身在两百余米的高空,而全部木针都被甩在身下,还兀自穷追不舍。
但听得风衣男喝道:“雕虫小技也好意思出来卖弄,统统给我滚回狗窝去!”他人虽在高空,但声音中气十足,仿佛就在众人耳边吼出。话音刚落,他即双手执笔叉于胸前,又是一声呼喝:“神来十字斩!”立见两道数丈宽的蓝色月牙形气息从他笔下挥出,一泻而下,登时将所有木针化为乌有。
风衣男乘势而下,提笔径取虬髯汉脑门。那虬髯汉万料不到自己的绝招竟如此不堪一击,惊骇之余全然忘了格挡,况且风衣男的速度何等之快,转眼即到身前,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就当夺命的笔尖即将触及虬髯汉额头的那一刻,突然一条碗口粗的水鞭从风衣男的头顶上砸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风衣男转笔一挑,将水鞭从中斩断,当此间隙,那虬髯汉已被另一条水鞭缚住救走,饶是如此,他的额头仍被铁笔挑中,赫然鲜血淋漓。虬髯汉被拖至一位女性同伴身旁,那女子便丢了块手绢给他自行裹伤,他随手一抹额上血迹,恨道:“这贼子狡猾得紧,知道你的水牢术厉害,打死都不沾水。”
那女子遂娇喝一声,双手合十,驭出四根水柱宛若游龙般攻向风衣男。那些水柱的声势远比群木浩大,然其敏捷度却有所不及,风衣男避得十分轻松,不时发出几声哂笑,轻蔑之心自不言而喻。可就在这时,一根水柱刚从他背后掠过,那女子便嘴角一扬,霎时间,水柱中忽闪出一个透明人形,手握钢刀,猛地朝风衣男的后颈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