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容貌绝美且衣着暴露的异域女子站在酒楼门前是春色无限、引人遐想,再加上个冷漠不失俊朗的男人是养眼绝配、无双佳话,可白绮歌往那里一站,本就其貌不扬的长相还横着一道狰狞伤疤,偏偏天壤之别的两个女人同时表现出的一个男人的执着,那就是滑稽好戏、荒唐故事了。
三个人才说了两句话就引来围观百姓议论纷纷,有嘲笑白绮歌容颜丑陋还要出来丢人的,有撇着嘴打赌阮烟罗是不是烟花女子夺人所爱的,更有不明就里便怒斥易宸璟脚踏两船用心不专的,方寸之地一时流言蜚语四起,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三个人身上。
“有话进去说。”易宸璟最厌烦被人如此盯看,拉着白绮歌抬步就要往酒楼里走,前脚还没跨进门,人群中忽地传来一声半是疑问的惊呼。
“这不是皇子将军吗?那天在义庄前我见过!”
突破易宸暄围堵闯回帝都时易宸璟等人曾在义庄前与敌人激战,有不少百姓看见并牵连其中,不过那时几个人都是满身满脸的血迹脏污,看得也不是太分明,所以过了半天才有人发觉。
那声惊呼迅速引起人群波动,交头接耳之声越来越大。易宸璟微微皱眉想要赶紧消失在众人眼目中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毕竟那次激战有许多无辜之人受伤,他不想刚当上太子就被臣民指摘。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他的意料,欲来越多的人确定他和白绮歌的身份后,起哄之声渐渐变成整齐高呼。
“是太子和太子妃啊!皇子将军和他的战妃!皇子将军千岁!战妃千岁!”
战妃……白绮歌哑然失笑,这称呼怎么连大遥百姓都知道了?还以为只是军中笑谈,不想竟流传开来。
被认出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说谎否认,易宸璟不得不转过身点点头,无奈地敷衍塞责,白绮歌则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微笑着看易宸璟首次公开露面引起的轰动。
百姓敬他,这并不是件坏事。
很显然阮烟罗也没预料到会有如此状况发生,惊讶之余看向白绮歌,语调听不出是妒忌还是羡慕:“想不到你在百姓心里地位这么高。”
“没有皮囊表象引人注目,那就只有为民护国、祐我大遥了。”白绮歌淡淡回道,意有所指,“犯我大遥者,意欲毁我遥国江山者,我和宸璟必会仗剑纵马将其斩杀,以安天下。”
阮烟罗没有回复铿锵有力的话语,笑了笑,先一步走入酒楼,转身时眼里一丝冰冷闪过。
皇城之中,天子脚下,帝都百姓对见到皇族没太多震惊激动,也就是见到传闻中护佑遥国疆土不为外人所侵的皇子将军和传奇战妃时才稍稍情绪高昂了些,待白绮歌和易宸璟双双进入酒楼后也就没了兴致,人群一哄而散。
酒楼二层雅间窗子的珠帘无声放下,站在窗边的男子回过身,一脸感慨:“果然还是七弟当太子好,以前我走到哪里都要被人白眼呢。”
雅间里几个年轻人哄笑,没有遥皇在,这群皇子才没那么多拘束,什么家国大事也只做笑谈罢了。
“几位请随我去楼上,太子殿下已经来了。”身材高瘦的姬三千忽然出现在门口,用并不恭敬的语气淡道。
富庶都城最不缺奢侈繁华之地,这芸香酒楼就是例子,外面看去如普通酒楼一样,里面却别有洞天,一层是普通食客聚集的大堂,二层是一个个装修精致的雅间,三层平日里不开,只有出得起钱的人才能进入——这间房占了三层一半大小,虽不如皇宫的雕梁画栋却也是处处细致高雅,墙上挂着名家书画,桌上放着极品香茗,便是连那桌椅也都是最为昂贵的木料,由帝都最出名的大师打造雕刻而成。
“看来胭胡国也不是像姬护卫说的那样贫瘠,这里就算我们来也会被父皇骂作奢侈浪费的。”皇子中有人打趣道。
“真是冤枉死人了,为了这顿宴席我胭胡可是要很多人饿肚子节省呢。”阮烟罗说着说着又凑到易宸璟身侧,丝毫不理会白绮歌在旁边,“要不是今天太子殿下赏脸光临,我肯定会心疼这银子花的不值,白白便宜了店老板。”
众皇子又是一阵起哄,只有几个头脑聪明些识时务的默不作声,静悄悄看阮烟罗带来的一场好戏,颇有几分期待之意。易宸璟不擅长应付女人,尤其是阮烟罗这类主动又大胆的女人,白绮歌再怎么回击也只能是兵来将挡,阮烟罗要献媚、要大诉衷情她也只能看着,管不了。一场别扭的宴席下来,有关出使联盟的事没谈几句,基本上都是在听阮烟罗赞扬易宸璟顺便隐晦地贬低白绮歌,除此之外就是白绮歌犀利回应,听得易宸璟身心俱疲。
“太子殿下似乎很没精神,这样好了,烟罗借此机会专为太子殿下献上一舞助兴,如何?”妖娆百态的身姿跃到席中央,阮烟罗含魅浅笑,一双灵动眼眸波光流转,勾得众皇子连连高呼应和。见易宸璟看也不看一幅“随你便”的样子,阮烟罗目光一转跳到白绮歌身上,笑意深了几分:“都说中州人杰地灵,女子都是极美且多才多艺的,想来能成为太子妃必当更胜一筹吧?烟罗不才,想请祈安公主同舞,好让我那目光短浅的护卫见识见识什么叫人外有人,免得他总是盯着我看。”
姬三千本来面无表情站在一旁,听阮烟罗的话脸上瞬间通红,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狼狈形容看得战廷吃吃偷笑。
战廷笑得出,易宸璟却笑不出,其他皇子也都收了笑容满心紧张。
阮烟罗的舞技众人都见识过,放在中州不算顶尖也是高手,而他们又都知道白绮歌不善歌舞,二人斗舞孰胜孰败显而易见。斗舞失败是小事,面子是大事,遥皇最重脸面,倘若知道白绮歌斗舞输掉丢了面子,恐怕刚刚安定的太子东宫又要风云再起了。
大皇子半张着嘴愣愣看着白绮歌,为难神色带着担忧,易宸璟不方便出面,本想让这个风流浪子替他为白绮歌解围的念头也被打消,倒是九皇子灵机一动笑道:“祈安公主前段日子身体不大好,最近才见气色好些,烟罗公主还是换些别的比拼吧,要是让祈安公主累到引发旧病,我们太子可是要心疼的。”
“就是,祈安公主病了可就没人陪我们喝酒了!”其他皇子赶忙随声附和。
大皇子挠了挠耳朵:“不然……斗酒?”
阮烟罗笑容一下僵住。
和白绮歌拼酒斗量,生无可恋的人才会作此选择,她分明就是个披着人皮的酒桶!
接风宴上被白绮歌凶猛酒量震慑的漠南五国使者自那以后绝口不提酒字,饶是自诩酒量极好的阮烟罗也不敢再吭声,这会儿大皇子提出斗酒着实吓了她一跳,自然不会选择以己之短搏敌所长。
“上次接风宴已经斗过酒了,今日再斗酒未免无趣。怎么,太子殿下舍不得祈安公主出面,还是说对大遥女子的舞技不自信呢?”
到底是个口舌灵敏的人,转眼间阮烟罗就将话题转移,从可怖的斗酒又扯回拼舞之上。
挑衅之意已经很明显,白绮歌不接就是气短,凭她性格怎会低头认输?可是歌舞的的确确不是她斗得起的,别说是与阮烟罗,就算普普通通的中州女子都比她强不知多少,根本没有半点胜算。
见白绮歌和其他人都面露难色,阮烟罗狐媚一笑,也不等白绮歌接受或拒绝,素手高扬,翩跹舞姿与姬三千悠扬笛声一同开始。
轻歌曼舞本是娱乐,搬到两国之间、朝政之上就变得不那么简单,白绮歌仿佛从婉转笛声里听得盛气凌人的小国无声冷笑,更从轻盈舞步下看到阮烟罗嘲讽目光,还有易宸璟背负的无奈辛苦,每一个笛音,每一次身姿悦动都化作刀光剑影,在看不见硝烟的竞技场上你来我往。
歌舞,刀剑……
原本毫不相关的东西被联系在一起,突然给了白绮歌一线灵光,漾起唇角划出自信弧度,矫健身影一跃至阮烟罗身边,衣袖翻飞的刹那一抹寒光随之起舞。易宸璟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绮歌手中物事,大概猜到了她想做什么。
白绮歌拿着的,是萃凰剑。
“中州女子能歌善舞亦不乏潇洒豪情,既然烟罗公主为殿下献上如此妖美舞技,那绮歌索性送上一曲剑舞奉陪好了!”
熠熠目光明亮傲然,皎洁的眸子里依稀看得见昔日战场上英姿飒爽的战妃残影,那般桀骜而又利落坚定的身躯不若舞姬柔软曼妙,却有着无与伦比的魅丽风华,一招一式,游龙惊凤,所有人都看得如痴如醉,只有浑厚悠扬的笛声未曾被扰乱,依旧完美流泻。
她是身经百战的特种兵,是名动中州的将门白家之后,歌舞女红体现不出她的美,唯有这刀光剑影、凛凛威势才能说明,这是一个丑陋伤疤或平凡姿色无法掩埋的高傲灵魂。
心和身,永不蒙尘。
许是太过沉醉,包括易宸璟在内的皇子们都忘了总有曲终之时,一声极高音调后,笛声,舞姿戛然而止,唯独萃凰剑的冷光依旧闪动,雪亮光芒如流水银线划过众人视野向前刺去。
咫尺之前,正是毫无防备的胭胡国公主,阮烟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