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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成的事(二)

随着一声闷响,一团黑影出现在帕西面前,发出类似狼的嘶吼声。微亮的世界仿佛只有黑白色,黑影在黑暗中逐步向他们靠近。帕西等人举起猎枪,瞄准这个随时发起进攻的生物。

黑影似乎感觉到危险,只在树荫下徘徊,似在寻找合适的时机发起进攻,又像在打量形势,试图恐吓这群入侵者。

“等一下。”在帕西扣动扳机时,慕若夏制止道。

帕西转头看了她一眼,又进入警戒状态,问:“什么事?”

慕若夏问:“帕西,你的枪法怎样?”

帕西老实回答:“一般般。”

“你呢?”她转头看着郝锐问。

郝锐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苦笑道:“我一个摄影师,哪会用什么枪?”

“准不准?”她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话,坚定地再次问。

郝锐闷声,没有回答。慕若夏从口袋里掏出***枪交给他,说:“这是电枪,发出的电流能麻痹一头熊。充满电之后能射五发子弹,蓄能时间为五秒。”

他好奇她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武器,隐隐约约感觉到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慕若夏没给他解惑,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镜戴上,右手按上右镜框上的一个按钮,五秒后,她把眼镜摘下,小心放回眼镜盒里,对帕西说:“这不是野兽,而是一个人。你们把猎枪放下,郝锐用电枪麻痹。”

听到她说威胁他们的黑影是个人的时候,众人惊讶,尼玛先问:“它怎么可能是人?上次差点把老大的手臂咬断!”

“之后我会跟你们解释。”慕若夏冷淡地回答,“,因为你们手中的猎枪,他不敢靠近。我想在天亮之前抓住他,希望你们配合。”天亮之后,他可能就跑了。

“怎么抓?”和黑影僵持的五分钟,帕西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回想上次在这片区域守夜时,突然被袭,如果不是反应及时,他会被咬断脖子,而不是右臂上被撕扯下一块肉。

她回答:“等会我为诱饵,吸引他的注意,郝锐看准时机开枪。”自然界中,捕食者往往猎捕弱小的猎物。她在这群人里最显实力最弱,当诱饵是最佳的。

“不行,太危险了。”帕西马上否决,因为跟它较量过,他十分清楚慕若夏这个瘦弱的女孩子根本无法对抗。

“如果他真的危及我的性命,你们可以开枪。”她继续说,她很清楚这个计划并不会造成实质性的危害,顶多是出点血。凭这几年的实战经验,她完全能够解决现在的困扰。只是担心帕西等人的不信任,开枪伤害这兽人罢了。一旦开枪,会增加兽人对她的防备,她是不喜欢多事的人,既有最佳方案,为什么要绕弯子去达到目的?

“相信我。”她再次坚定地表达自己的决心。

看到她脸上的自信和从容,帕西不再反对。

慕若夏说:“郝锐,你来倒计时,从三开始。”

“好。”郝锐已经做好准备,朝着她即将跑的方向,深呼一口气,把注意力击中在一线上。

“三——二——一!”

谁也没注意到,慕若夏在他倒计时时偷偷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一声令下,五人立即向不同方向奔跑,郝锐处在中心,比任何人都清楚黑影的动向。果真和慕若夏说的一样,他会对弱小的猎物下手。

慕若夏回头看了准备就绪的郝锐一眼,脚步一顿,迅速转身躲过迎面而来的猛扑。擦身而过间,她也没能看见黑影的真面目,因为除了两只眼睛,他身上长而浓密的黑毛遍布全身。如果是在半年前,她可以自己擒住他,但是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允许她这么冒险。从之前的影像可以分析出黑影的速度可以与一只成年老虎相当,力气则可以打到一头成年黑熊。和他正面对抗,她也许占不到便宜,甚至会丢掉性命。郝锐在原地满头大汗,黑影移动的速度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不能保证能射中,而且还有可能不小心射伤与其纠缠的慕若夏。

帕西见情势不妙,也举起手中的猎枪,但是他很快陷入和郝锐一样的困境。郝锐迟迟没有开枪,慕若夏的体力也渐渐耗尽。因血腥味而发红的眼眸紧紧咬着她不放,因为捕捉不到猎物而逐渐烦躁的黑影发出持续不断的声响,就像一头猛兽,试图用声音恐吓自己的猎物。

慕若夏清楚自己已经消磨了黑影的耐心,继续拖下去不会占得一点好处,不如放手一搏,给郝锐创造一个机会。在他蓄势待发的进攻时,她放弃躲闪,侧身的时候猛地给一个扫腿动作,他身体扑地,很快反应过来,迅速起身扑向因腿部疼痛而有身体不稳的慕若夏,在抓住她肩膀的一瞬间,两个人一起倒地。在得手之后,他张口露出锋利的獠牙,似要咬断她的脖子。她赶紧伸出左手,左臂被他死死咬着,獠牙刺入肌肉里,难以抵挡的痛楚刺激着神经。

抓住这个瞬间的机会,郝锐迅速对准他的后背连开两枪,黑影痛苦地叫了一声后倒地。慕若夏久违地松口气,把压在身上的黑影推开,淡然自若地回收在他身上烧焦的黑毛中央的两枚子弹。

郝锐等人陆续跑来,帕西打开急救包,说:“刚刚联系了最近的医院,最快也要四个小时。”次仁和尼玛拿绳子把倒下的黑影绑得严严实实的,尼玛带着好奇心去打量,把头摸了一遍,确认是人之后感叹道:“没想到还存在这样的怪人。若夏,你以前遇到过他吗?”

“第一次见。”慕若夏把手里的两发子弹递给郝锐,“以前和像他一样的人打交道,比你们熟悉些。”

尼玛继续说:“没想到你身手那么好,那么快的攻击都能躲开。”

“从小锻炼的。”因为大脑开发度高,如果没有一个强健的身体,寿命会减短,所以她从小学习武术,后面又接触其他体术,既达到延长寿命的目的,还能防身。

帕西拿剪刀剪开粘着伤口的衣服布料,看到手臂的伤口时不由得惊讶,她的手臂上除了还在流血的伤口,竟然还有深浅不一的大大小小的伤疤!抬眸看当事人,神情依旧淡定,上药的时候也没喊一声疼,似乎好像习惯了。看到这手臂的帕西和郝锐没有问伤疤的缘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时候保持缄默。

包扎好了之后,慕若夏回到帐篷里,之前的黑影已经变成了一个脏兮兮的少年,仿佛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似的,她并没有多惊讶。长长的黑毛已经脱离,靠脸的地上落着两颗獠牙。慕若夏扒开他的唇瓣,发现牙齿完整,觉得有些新奇。自愈能力这么强的兽人,还是第一次见。过了半小时,醒来的少年可不像她这般淡定,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先是盯着她愣了好一会,对自己被绑起来的现状后知后觉。

慕若夏先出声,问:“现在感觉怎样?”

少年反应过来,对自己被绑的事感到惊讶,然后是恐慌,哆哆嗦嗦地问:“你是谁?你想对我做什么?”

“忘了?要不要我帮你回想下你是怎么咬伤我的?”她抬起自己受伤的手臂,看到少年自责的样子,转口说,“不逗你了,我叫慕若夏,你叫什么名字?”

觉得她面善,也不像是会伤害自己的人,少年放下戒备,回答:“我叫阿杰。”

“你的亲人呢?”

“我从小和爷爷生活在这里,不过自从爷爷去世后,就只有我一个人。”

慕若夏理解他脸上的落寞,从现有的信息可以知道,阿杰并不知道自己会兽化,现在需要搞清楚阿杰的身份以及他的亲人是不是最初的实验体。她解开阿杰身上的绳索,问:“你姓什么?”

“我爷爷说我姓陈。”

“那我也叫你阿杰好了。”念阿杰不是为了拉进距离,而是念阿杰比念陈阿杰顺口。

尼玛看到阿杰的时候吓了一跳,跑回帐篷查找黑怪的痕迹,除了一地的黑毛什么影子也没看到,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天真无害的阿杰,小声问慕若夏:“他就是袭击我们的黑怪?”

慕若夏点头:“嗯。以后我再跟你们解释。”

在阿杰的陪同下,慕若夏进入他从小生活的木屋,木屋占地差不多三十平方米,一张结实的木床,不远处是火炕,旁边放着一把猎枪和斧头,房间的一角堆着干木柴。她看向郝锐,郝锐正在跟阿杰聊天,没注意到她的目光。

郝锐是个自来熟,很快放下阿杰今早袭击的芥蒂和他好好相处,三言两语就取得了阿杰的信任。阿杰很乐意带着他一起到小木屋。

慕若夏仔细观察这木屋里可能存在的线索,可是除了书桌摆的几本书可以说明阿杰的爷爷是个知识分子外,哪里都透露着他是普通的猎户。他和阿杰朝夕相处,不可能不知道阿杰会兽化的事。

她对阿杰问:“阿杰,你爷爷有没有跟你说过关于你身体变化的事?”

阿杰心虚地挠头,说:“原本爷爷是不想告诉我的,在临死前,怕我出森林会伤害到其他人,就把我会变成怪物的事都说了。刚开始我没办法接受,但是想到爷爷身上每隔一段时间就出现的伤痕,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拿出垫在枕头下的一本破旧的日记,说:“在爷爷的书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因为身体的变化,爷爷不允许我走出森林。若夏姐姐会发现我的秘密,是不是也遇到过像我一样的人?”

慕若夏点头,接过日记本,阿杰继续说:“这是爷爷的日记,我无意间在地板夹层发现的。他时不时会记录一些事情。我看了,没多少好事。十五年前,爷爷带着我进入森林避难。爷爷一直在想办法治疗我,但没有找到就死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慕若夏知道他心里的痛。在最先一批实验体中,兽化之后是没有自我意识的,行为就像一头猛兽。这批实验体的寿命大多不超过一年。在Truth总部的实验体已经是第三代,成功的实验体能够在药物作用下在兽化时保持自己的意识,寿命从初代的三个月延长到十年。阿杰能活到现在,应该是他的爷爷找到的方法,翻日记应该就能找到。

慕若夏不擅长安慰人,就把缓解他忧郁情绪的任务扔给了郝锐。阿杰内心向往外面的世界,在她提出可以带他走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除慕若夏外,其他人都是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感到恐惧的,阿杰明显能感受到他们异样的目光,很少跟人交流的他不知道怎么解决,也不知道原因。慕若夏察觉到之后,让他尽可能地待在自己的身边。可少年终究坐不住,左顾右盼就能瞧见周围人打量的目光,浑身不舒服,郝锐去安抚其他人的情绪,试着说明缘由,没有时间理会他。慕若夏不想他打搅,就让他把放在自己口袋的眼镜戴上。戴上眼镜之后,眼前自动浮现一个人像出来,阿杰吓了一跳,马上把眼镜扔了出去,确定眼前没有人,再戴上眼镜,人又出现了,再摘下眼睛,如何反复,慕若夏给他戴上耳机,他终于听到眼前的人不满的声音:“喂,小子!别玩了!”

阿杰一本正经地坐下,像是听训一样。

奎不耐烦地问:“想要知道什么,快说。”反复出现,就算他是虚拟人物也是有脾气的!

“你叫什么名字?”

奎抬头,阿杰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一个大大的奎字,傻傻地笑:“我不知道这字怎么读。”

奎转头,朝着慕若夏的方向不满地说:“Summer,怎么让这么愚蠢的家伙跟我这高智慧人交流?”

慕若夏笑道:“近朱者赤嘛,你把他教聪明了,不显得你更智慧吗?”

奎点头:“说得也是。”

阿杰惊讶地转头:“若夏姐姐也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耳机是彼此连接的,奎和你说的话我都能听到。”慕若夏把自己的另一只耳机戴在他耳朵上,“让奎教你怎么适应现在的世界吧。”

阿杰与社会脱节太久,让奎这智能人物教会他最好。因为人越傻,奎越有成就感。慕若夏新列了采集单,把它交给帕西。遇到阿杰之后,她的计划要做出改变了,需要尽快弄清楚阿杰的特殊性才行。

帕西看了一眼还沉浸在学习中,手指在空中飞舞的阿杰,问:“若夏,这么做不会有问题吗?”

“不能保证。”慕若夏实话实说,因为没接触过过第一代实验体,所以她不清楚阿杰什么情况下会兽化,“所以我需要尽快配药。”

郝锐已经和他们解释清楚自己到访的原因,细心的帕西也把能知道的都问清楚了。

“若夏,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秘密的?”

“四年前。”

“跟这么危险的东西在一起······”

“帕西,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人。当你足够了解他们,了解他们的痛苦之后,你会明白我为什么会选择帮助他们。接下来就麻烦你做采药的累活了,”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往往存在畏惧,所以她能理解帕西的担忧,“还有什么想问的?”

帕西犹豫不决,问:“你是不是······”也和阿杰一样?

慕若夏冷漠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和当初见到她和兽人站在一起的普通人一样,害怕,担忧,都是些负面情绪,把她当异类。就算是明睿冷静的人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吗?如果是在四年前,她也许会觉得寒心,现在面对,内心依旧平静如水。四年了,早已经习惯了。在他还没说完整的时候,她已经做出回答:“我只是一名研究员。最后拜托你们一件事,对阿杰的事保密,也不要对别人讲起今早的事。这是为阿杰,也为你们的安全考虑。”如果Truth知道阿杰的存在,又会掀起一番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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