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最近比较烦,身为梅州知府他压力很大,失眠厌食焦躁,就连夫人也给他泡了三鞭酒,可见连梅州府也被广州的事受了影响。 他的烦恼之源,也无外乎也是粮食问题。被广州府所带动,梅州的粮价一路飘红,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 步,他手下又没有海瑞那种能镇住场子的牛人,府城力自然是混乱不堪,囤积居奇者大有人在,哄抢偷盗者不计其数,监狱里已经人满为患,但治安还不见好转。 更严峻的是,梅州还是海防的前线,粮食的短缺,让军心都开始不稳,作奸犯科屡禁不止,战斗力下滑的很厉害,如果这时候遇到外地打过来,他苦心经营的海山防线,恐怕根本不是对手。 见丈夫愁肠百结,一筹莫展,素来不信鬼神的陈夫人,也在府中设上香案,每日给三清上供跪拜,虔诚祈外敌寇勿来。 这天晚饭后,又见陈夫人在上香,陈观苦中作乐,笑她说:“夫人的心意我领了,可现在咱们大清佛教教的天下,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还是拜佛吧。” 她夫人却不同意道:“人家说佛家修的就是戒欲,这话一点都不假。”说着朝如来佛合十道:“还是西方好,有人味儿。” “和尚却是六根清净,不管尘事呢,”陈观失声笑道:“不留发、不娶妻、不生子,断绝纲常。跳出五行,有何人味可言?” “话可不能这么说,”陈夫人道:“倒要听听佛门圣地,能跟我这腌臜衙门一样?”饭后闲谈,正是个好放松的方式。 “你还别不信。”陈夫人振振有词道:“有一折角“乌鸡国”,是说乌鸡国王曾经好善斋僧,佛祖便差文殊菩萨来度他去极乐享福。文殊这人很嫉妒,不想看着别人好。久故意变做凡僧,向国王化缘。“ “你这妇人瞎编排,”陈观呵呵笑道:“人家菩萨真身法相岂能轻易示人,怎么就扯到嫉妒上了?”他不爱看戏,也就不知道这些桥段。 “怎么不是嫉妒?陈夫人道:”就算不能相见,好言好语的告诉国王就是了,他偏要恶语相向,无端刁难那乌鸡国王。那国王又不知道他是菩萨,一气之下就把他捆了,送在河中,浸了三日三夜。“ 听她这样说,陈观点头道:“这国王还是太仁了,如果在咱们大明。早就廷杖一百,发配三千里了。” 说着呵呵一笑道:“这戏文有硬伤啊,那文殊菩萨多大的法力,怎么能被凡人擒下,浸到里呢?” “这正是他的阴险所在。三天后,国王放了他,他便回去跟如来哭诉,污蔑国王队佛祖多有亵渎。连他这个接引是这都敢欺负。如来就把国王推下井,浸了三年,以报文殊三日水灾之恨。”陈夫人气愤不已道:“ 那文殊尤嫌不过瘾,又把自己的坐骑变为假国王,每日与王后娘娘同眠同起,虽然后来说那畜生是了,无福消受。但此举一样坏了纲常伦理,极为可恶!” 说完陈夫人便总结道:“这不正像衙门里的污吏,打着老爷的幌子做尽坏事,吃拿卡要、欺男霸女,甚至还动辄害人性命,却让人把账都算到老爷头上?” “好吧,你说的有理。”陈观不禁哑然失笑道:“但也不能以此说明佛祖也是个俗人,毕竟是下面人蒙蔽了他,瞒着他干的。” “那好我就举个佛祖的例子。”陈夫人看来要让丈夫彻底服气,道:“前几天听完最后一回,唐僧师徒历经劫难,终于到了西天,见到了如来,因为不懂“规矩”,没给两个管经书的“书办”一点“人事”,就被人家给了空白经书。若不是有仁厚长者还看不过去,暗中点破。这师徒四人辛苦一场,岂不是付诸东流了。” “找佛祖告状,处罚两个书办啊!”陈观也气道。 “找事找了,可佛祖并没有惩罚那两个书办。”陈夫人一脸难以置信道。 “为什么呢?”这跟陈观心中的佛祖,差距太大了。 “佛祖这样解释:“向时众比丘圣僧下山,曾将此经在舍卫国赵长者家与他诵了一遍,保他家生者安全, 死者超脱,只讨得他三斗三升米粒黄金回来,我还说他们忒卖贱了,教后来儿孙没钱使用。””陈夫人看一眼 陈观道:“最后师徒几个还是拿出了吃饭的紫金钵孟,才换到了有字的经书。” 陈观又一次哑然失笑道:“眼来佛祖也好这一口啊,看来夫人是对的,西天灵山跟我们的衙门,果然是有想象之处啊。” “所以啊,就像你那人家的手短。不好不给人办事一样。”陈夫人笑道:“只要我多上供,多磕头。佛祖收到之后,肯定不会不显灵的。” “哈哈,但愿如此吧!”陈观放声笑道,似乎连日来的阴霾也消散不少。 夫妻两正在说笑,便听得敲门声想起,两人赶紧止住笑闹,正襟危坐。陈观这才沉声问道:“什么事?” “大人,门外有一位书生,投贴说要见您。”声音是府中的管事。 “你也不懂规矩吗?府门都落锁了。还见什么见?”陈观不悦道:“让他明天再来吧!” “他说您看了拜贴,一定会马上见他的。”外面的管事郁闷道:“听他口气那么大,小人不敢擅自回绝。” “叫什么名字?陈观问道。 “李子微”
“子微?他怎么跑着里来了?”陈观疑惑道。 “清他进来。” “啊?”管事的只好闷闷道:“是。” “客气一些。”陈观沉声道:“低调一点。” 看到大人一脸的郑重其事,管事的哪里还敢怠慢,赶紧屁颠屁颠出去清人了。 “夫人,请帮我穿衣。”陈观道,他现在穿着居家的袍子,虽然宽松舒适,但若是见人的话,就太失礼了。 陈夫人一边将他的栗色云纹辈子拿过来,服侍他穿上,一边问道:“老爷,那到底是什么人?” “额驸李尘。”陈观轻声道,说罢告别夫人,陈观便迈步进入书房时,便见李尘一身蓝色夹纱直辍,正坐在客座上神态悠闲的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