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胡长岭将包袱挂在骡子背上,也不骑上去,就牵着缰绳往北行去。 “好巧啊,”李尘牵着马跟上道:“我也要去广州呢,咱们正好同路。” 胡长岭看他的马一眼,又往后看了看,突然眯起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尘不知道哪里出了破绽,若无其事道:“不是介绍过了吗?怎么又问呢?” “你的马是军马,后面两个一个是军人,一个确实久经训练的杀人好手,浑身杀气,”胡长岭淡淡道:“能骑上这种马,有这样的护卫的,恐怕不是一般人吧。” 原来如此,李尘大咧咧的笑笑道:“你说他们呀,他们是我兄长的部下,正好也要去广州,便带着我一起了,不然这么远的路,家里可不放心。” 胡长岭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便不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了。 李尘知道自己的解释并不让人信服,对方就算不质疑,也不会再信任自己了,这下讨了好大一个没趣,让他颇没面子。只好闷闷跟在后面,准备等到下一个茶馆时和他分开。 此时距离广州城还有百余里路,人烟十分密集,想要找一个歇脚的地方并不难,只是太早启齿太没面子,所以李尘硬撑了十多里,打个哈哈道:“哎呀呀,可把我累坏了,要不咱们歇息一下吧?” 胡长岭摇摇头道:“你自己休息吧,我要天黑前进城。”说着竟然快步往前走去,显然也想离他远点,这让向来被视为‘香饽饽’的李尘很没面子。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三尺愤愤道:“到时候大人表露身份,看他还敢不敢狂了。” “敢。”李尘笑道:“不然就不是海印渚了。”刚要进茶楼里坐会儿,却听刘大头道:“大人,那胡长岭被人缠住了。” “哦?”顺着刘大头所指,李尘看到一群青衣轿夫围着胡长岭,仿佛要把他塞到一顶轿子里去。 “难道是劫持?”李尘回头一看,自己的兄弟都在远处,便壮起怂人胆道:“看看去!”说着翻身上马,带着两人冲过去,便听到了如下对话: “您是胡大人吗?我们是长洲县的轿夫,在此恭候多时了。”轿夫们道。 “你们怎知我的行踪?”胡长岭问道。 轿夫们互相看看,领头的赔笑道:“我们也不知道您哪天来,就在这一直等着,结果还真把您给等来了。”说着不由分说,便将他按到轿子里,高声道:“您老坐好了,兄弟们起轿了!” 李尘看是来接驾的,觉着有些蹊跷,便吩咐手下跟上。 只见那轿子起先还算正常,但没行出一里地,突然就发疯般地‘飞’起来了,活像在颠簸箕,直把胡长岭颠得前仆后仰,跳起落下,肚子里也翻江倒海,若不是吃得太少,定会吐出来的。 还听他们一边颠,一边怪腔怪调的哼道:‘今天老爷乍到,先坐簸箕小轿,往后不听使唤,拿你乌纱撂高……’ 李尘在后面,看见四人的小轿十六人抬,轮换折腾海印渚,也听见那放肆的小调。他这才想起阿桂曾经说的陋规:但凡汉人官上任,下属总会变着法子的给他下马威,除了这些官儿不敢惹事,好欺负之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使其安分守己、少管闲事……一般这些官员都年纪大了,不愿招惹这些地头蛇,所以宁肯吃这个哑巴亏,日后也睁一眼闭一眼,甚至同流合污,一起捞钱。 但李尘不想阻止,他想看看传说中的胡印渚会如何应对。
四抬小轿飞快地向北奔跑,且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颠簸起来,颠得胡长岭骨头都散了架。
四个轿夫抬累了。另四人立马换上,还跑不停颠簸。 “停轿!”胡长岭虽然没做过轿,但也知道自己被耍了,不由怒火中烧道。 “回老爷,离城还有几十里呢”,外面的轿夫阴阳怪气道:“咱们的抓紧赶路,不然城门就关了。” “本官命令你们停轿!”胡长岭见他们非但不听,还怪腔怪调的唱那些曲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竟把坐板折下来打将出去,将一个轿夫打倒在地,轿子才停了下来。 胡长岭扶着轿门,颤巍巍下来。脸色蜡黄蜡黄的,过了好一会儿恢复正常。直起腰来,阴着脸看向这些存心不良的轿夫。 他一双眼睛虽然不大,但目光却如剃刀般锋利,刮过哪个人,哪个就得把头低下,没有一个敢跟他对视的。 李尘远处看了,不禁暗暗点头……当官要有气场,有气场才能压住人。但一般人都是长期身居高位,权掌生杀,多年熏养出来的,但这胡长岭一个区区教谕出身,此刻也没有穿他的官服,却集用气势压服众人,看来确有其过人之处。 待把众人压服了,胡长岭四下一看。道左正好有一堆盖房剩下的土坯。他便一指那些土坯道:“给本官把这堆土坯搬到轿里。” 众人登时化身呆头鹅,那领头的讪讪道:“您老,您老要这玩意儿作甚?” “抬到府里给老爷我架床!”胡长岭面无表情道。 那轿夫头子连忙打一躬道:“启禀胡老爷,府内有上好的棕绷床,不用垫砖……” “没办法”,胡长岭两手一摊道:“睡不惯那玩意!”说着把脸一板道“休要罗嗦,一人四块,给我搬到轿中!” 轿夫们只好乖乖地将土坯搬到轿里,但搬完之后,胡长岭又坐进去了。 盘腿坐在已经了土坯跺子的轿厢里,胡长岭垂车眼皮道:“快走啦,不是怕耽误进城么?抓紧赶路吧!” 一块土坯五斤多,十六个人六十四块就是三百几十斤,再加上胡长岭那一百多斤,就是近五百斤的份量。轿夫们广个个被压得趔趔趄趄,汗流浃背,换了一拨又一波,最后全被压得东倒西歪,腰都快断了。见遇到高人了,轿夫们搁下轿子,跪地讨饶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