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光华军的战旗正在战场上燃烧,那是最后的一面战旗,大地被尸骨覆盖着。天空阴暗赤红,雷电不断,仿佛大火从地面一直燃烧到天上。梦岚站在战场中心,被强风吹得摇摇欲倒。从远处的天际,天空像再无法承受乌云的重负终于崩塌了。如同黑色岩壁变红碎裂,无数如山大的火石从云的边缘滚滚而下,从地到天的火墙在暴风中漫卷而来,火中出现无数巨神般的怨灵恶魔。
同时头顶的天穹被击破了,千年的战云裂开,巨大的流星冲坠下来,在空中划出千万道……“你看到了什么?”牧师问张大嘴站在那的梦岚。“这是什么?未来吗?”梦岚问道,“那是你的世界,你不属于这里”牧师叹了口气。
时间慢慢流逝,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城墙上的守军就开始看见了撤退的先头部队。疲惫的战士散乱地往回走,其中大多数人身上都挂彩了,有些人甚至像是被怪兽追杀一般的没命狂奔。人们依旧可以看见东方闪动着火光,这些火焰似乎穿透了城墙,在平原上开始蔓延。房屋和谷仓起火了。然后,一条条长长的火龙从四面八方汇聚,沿着奥斯吉力亚斯的大道,朝向主城的正门而来。
“这些敌人,”男人们说:“外墙已经陷落了,他们从每一个缺口蜂拥而入,还带着火把!我们的部队呢?”
时间逐渐接近傍晚,光线越来越微弱,连视力很好的人,都无法从要塞中看清楚战场上的情况。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火焰不停地蔓延,火龙的长度和数量也一直在增加。最后,距离主城不到一里的地方,一群秩序井然的战士出现了,他们以稳定的步伐前进,依旧保持固定的队形。
城中的人们屏息以待。“法拉利一定就在那边,”他们说:“他可以指挥人类或是野兽,他会安全回来的!”
撤退的主要队伍距离主城越来越近了,从他们身后的黯淡天色中冲出一群骑士,这是断后部队幸存的最后几名骑士。他们又再度转过身,准备面对数量惊人的敌人。然后,突然间传来了刺耳的呼声,敌人的骑兵出现了。原先的火焰长龙变成了波涛汹涌的火浪,一列一列的半兽人拿着火把、南方人擎着红旗,用粗鲁的语言不停叫骂着冲上来,眼看就要赶上撤退的队伍。最后,从黑暗的天空中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长着翅膀的黑影飞出,天谕俯冲而下,准备大开杀戒。
撤退的队伍立刻慌乱起来,人们已经开始脱队,不假思索地四散奔逃,有些将武器抛下,有些恐惧的大喊,有些则是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要塞中传来了冲锋的号角声,迪耐瑟最后终于出动了他的伏兵,他们躲在正门内和外墙边,就等待着他的讯号,这是城内所有残存骑兵所拼凑出来的部队。他们队伍整齐地以高速冲向敌人,口中呼喊着杀敌的口号,城墙内传来了回应的欢呼声,在骑兵的最前端,是锡尔阿波罗的王和他擎着蓝旗的天涯骑士。
“阿波罗为银月而战!”他们大喊着:“阿波罗和法拉利要会合了!”他们以如同奔雷一般的气势,击溃了撤退队伍两边侧翼的敌人;但一名骑士摆脱了后面的所有人,他像是草原上的疾风掠过敌阵:影疾载着他,他再度浑身发光,高举的手中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天谕猛地拉高冲势,飞向另一个方向;因为,它们的首领还没有准备好迎战敌人手中净化的火焰。魔族的部队一心一意只想击垮眼前士气低落、四散奔逃的残兵。银月撤退的部队欢呼着转过身,开始攻击追兵。原先的猎人成了猎物,撤退反而成了大开杀戒的机会。战场上立刻尸横遍野,满地都是半兽人和人类的尸体,骤然熄灭的火把冒出恶臭,在平原上卷起阵阵的烟雾,骑兵毫不留情地继续向前。
但迪耐瑟并不允许他们继续追击,虽然敌人的攻势受阻,暂时被击退,但东方的部队依旧源源不绝地前来增援。号角再度响起,发出退兵的号令,银月的骑兵停了下来。在他们的掩护之下,部队重整队形,他们调转队伍,秩序井然地朝向正门退去。他们抬头挺胸走入了城门,城内的人民也以敬佩的眼光看着他们,大声的欢呼;但是,众人内心都有些担心,因为从战士的数量看来,他们的牺牲非常惨重,法拉利损失了三分之一的部下,他自己人又在哪里呢?
他是最后进来的人,他的部下都已经进了城内。骑兵们策马进城,最后是多尔安罗斯的旗帜和领袖,他怀抱着和他流着相同血脉的迪耐瑟之子法拉利,他是在战场上找到他倒下的躯体。
“法拉利!法拉利!”人们在街道上哭喊着。但他没有回答,他们将他簇拥着送进要塞,回到他父王的身边。当时天谕正因白骑士的光芒而后退,法拉利则是正和哈拉德的一名大将僵持不下,从敌阵中冷不防飞来的一支毒箭射中了他。如果不是多尔安罗斯骑兵的冲锋,他可能早就被南方人的利剑斩杀在战场上。
笛拉希尔王将法拉利送入无垢净土,他说:“王上,你的儿子在英勇奋战之后回来了,”他描述了在他眼前所发生的奋战经过。但迪耐瑟只是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儿子的面孔。然后,他命令仆人们在房中安排一张床铺,让法拉利躺在上面,接着请众人离开,他自己则是来到了高塔顶端的秘密房间中;那一瞬间,许多抬头观望的民众看见窗内冒出苍白的光芒,在闪动一阵之后,光芒就熄灭了。当迪耐瑟从房中下来时,他还是一言不发地坐在儿子身边;只是,摄政王的脸色灰败,比他卧床的儿子看起来还要虚弱。
正门关了起来,城墙上的守卫一整夜都可以听见敌人在外面肆虐的声音,他们恣意破坏、四处放火,砍杀任何在城外的人类,不管他们原先是死是活都一样。在这一片黑暗中,人们无法估计越过大河的敌人究竟有多少,但是,当依旧黯淡的清晨到来时,人们才发现昨夜的恐惧并没有让他们夸张敌人的数量。平原上挤满了黑压压的部队,极目所及全部都是包围米诺斯提亚力斯的敌人,如同恶臭的霉菌一样密密麻麻,占据了整个平原。敌人在城周围安置了许多黑色或是鲜红色的营帐,准备进行一场大规模的攻城战。
半兽人如同蚂蚁一般的忙碌工作,他们在弓箭射程之外挖掘宽大的壕沟,每当一座壕沟完成时,沟内就被注满了火焰。人们看不清楚这火焰究竟是如何被点燃的,是靠着独门的技术还是靠魔法?没有人知道。这些人忙碌工作了一整天,米诺斯提亚力斯的守军束手无策地看着他们,完全无法阻止他们的动作。只要一段壕沟完成,守军们就可以看见对方推来巨大的车辆,紧接着就是更多的敌军。他们都躲在壕沟的掩护之后,同时也架设起巨大的弩炮和投石器,城中的武器都无法射到那么远的地方,即使可以,也不具有任何的杀伤力。
但那些装置并没有把弹药浪费在金刚不坏的城墙上。规划这场剿灭魔多大敌战役的并非是鸡鸣狗盗之辈,那是拥有诡诈智慧的力量和心智。巨型的投石器架好后,在敌人的呼喊和绳索、滑轮的运作之下,难以计数的弹药被投向极高的高空。这些弹药越过了城墙,如同致命的暴雨一般落在第一座城中。许多弹药藉着独特的技术,在半空中就炸成一团火焰洒向地面。
很快的,城内就陷入了一片火海,所有多余的人力全都被抽调去扑灭各处冒出的火苗。在这一团混乱之中,又有第二波没那么危险、却更为恐怖的弹雨落了下来。这些东西落在城门后的街道上;它们小而圆,却意外的不会爆炸。当人们想要弄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时,却纷纷克制不住地发出惨嚎或嚎啕大哭。
敌人这回射进城内的武器是战死在奥斯吉力亚斯、拉马斯城墙、平原上的那些战士的脑袋。连最坚强的人看到这景象也不禁动容,有些脑袋已经被破坏得难以辨认,但有些即使被划满了恐怖的伤口,人们还是认得出来。
从这些人头上的表情看来,每个人死前都承受了极度的痛苦;不只如此,半兽人还在他们的头上毫不留情地烙下了魔眼的印记。虽然这些人头沾满血污,被剥夺了最后一丝的尊严,但城中的守军还是会从中发现他们曾经认识的人,那些曾经昂首阔步、自尊自傲生活的人们。
人们徒劳无功地咒骂着那些聚集在正门前的敌人,对方毫不畏惧诅咒,也听不懂西方人类的语言,彼此之间只用类似野兽和食腐鸟类的嘶哑语言交谈。很快的,米诺斯提亚力斯内的守军士气陷入了新的低潮,没有多少人还敢挺身抵抗魔族的部队。因为邪黑塔的帝王又带来了另一个比饥饿更快速、更强大的武器:恐惧和绝望。
天谕又再度出击。这一次,他们的帝王发动了几乎全部的力量,而他们传达它意志和力量的声音,也随着变得更具破坏力,充满了威胁的邪气飘汤在空中。他们如同等待啃食尸体的兀鹰一样,在空中不停地盘旋。他们刻意保持在人类的势力和弓箭的射程之外,从不离开,致命的声音充塞在空气中。
每一次凄厉的尖叫声都让人越来越难以忍受,到了最后,在这些黑影掠过上空时,连意志最坚定的战士都会卧倒在地上,无法动弹,再不然,他们就是浑身僵硬地站着,让武器从软弱的手中落下,脑中的思绪完全被黑暗所掩盖,再也不想要抵抗,剩下的只有躲藏、逃窜和死亡。
自从午夜开始,敌方的攻势就从未停歇过。战鼓雷鸣,成千上万的敌人从北方和南方蜂拥而来,庞大无匹的巨兽也出现在战阵中,在这血红的光芒下,哈罗森德人拖拉着这些猛兽。它们巨大的如同房屋般的身躯,扛着巨大的攻城塔和武器朝向正门靠近。
但是,他们的统帅一点也不在乎他们的表现,或是可能遭受的损伤;这些部队的用处只是在测试敌人的防御强度,让银月的守军疲于奔命,他把最精锐的部队都投入正门前。正门由钢铁所铸成,在高塔和强大的火力守卫之下的确难以攻破。但是,相比于周围金刚不坏的城墙,这是整体防御中最弱的一点。
鼓声越来越大、火势越来越猛,巨大的攻城塔、投石器不停的靠近,在这阵形之中,有一座庞大惊人的破城锤,它的长度和百年的神木一样高,藉着粗大的铁练晃动。魔族的铁匠们早已为了铸造这恐怖的武器而努力多时,它的尖端铸成咆哮狼头的形状,上面被施以破坏的法术,为了纪念远古的地狱之锤,他们将这破城锤命名为葛龙德。巨兽拖着它,四周环绕着许多的半兽人,来自山区的树人们则是负责整个装置的使用。
不过,在正门附近,守军依旧十分的强悍,多尔安罗斯的骑士和最老练的战士都集中在该处。箭雨插满了战场的每一寸土地,攻城塔被炸成碎片,或是像火把一样被熊熊烈火包围。正门旁的尸体堆积如山,但在难以想像的疯狂力量驱使下,敌军依旧奋不顾身地冲上前。
葛龙德缓缓前行,没有任何的火焰能够伤害它;不过,拖拉的巨兽经常陷入疯狂、胡乱的冲撞,在四周的半兽人阵形中造成惨重的伤亡。但是,他们立刻将这些尸体丢到一边,由其他人接替它们的位置。
葛龙德继续前进,鼓声狂乱地噪响着。在尸山上出现了一个丑恶的身影:一名高大、浑身都在黑暗遮蔽之下的骑士,他践踏着尸体缓缓走向前,丝毫不在乎银月的箭矢。他停了下来,高举一把苍白的长剑。在这一瞬间,攻守双方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中,人们丢下武器,松开弓弦,一切都陷入死寂中。
战鼓再度响起,葛龙德猛地在树人们的怪力之下被抛向正门。它撞上了正门,正门晃了晃,巨大的声响如同闷雷一般响彻全城,但纯铁的大门和钢造的巨柱依旧挺住了这股攻击。黑影将军挺起胸,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刺耳声音,他似乎在念诵着一种古老而被人遗忘的语言,要让岩石和人心一同融化。
他喊了三次,巨大的破城锤跟着挥动了三次,在最后一击之下,银月的大门被破了。彷佛受到某种爆炸魔法的影响,银月的大门在白光中轰然一声炸得粉碎。
天谕之王无视一切地走了进来,在血红火焰的衬托下,他黑暗的身影显得特别刺眼,甚至成了一个夹带着让人绝望力量的庞大形体。天谕之王就这么走进了从未有敌人踏入的门内,所有的战士在他之前四散奔逃。
只有一个人例外。梦岚骑在影疾身上,一动也不动地在门后等着:影疾是这世界上唯一能够忍受这无比恐惧,还是和主人一样纹风不动的神驹。
“你还要看下去吗?白骑士梦岚”牧师看着她。梦岚突然想起来,她刚刚才看到未来变成魔王的沧笙,“等等,不对”梦岚使劲地遥着脑袋。我怎么可能来自异世界?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我刚刚参加完骑士考核,不就是没通过吗?难道没通过还能看到未来不成?
“烦死了!”她大喊着,“什么未来!什么异界!我不信!”梦岚猛地一挥手,向着通天塔跑了过去。“唉!您或许真的是对的”,牧师转过头来,看着远处高塔上的踏歌。
黑云压空,下雨了。
无数的变数相遇了,未来不在唯一,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