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秦川蹑手蹑脚，近了上去猛一拍董威的肩膀，后者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僵硬地回过身紧闭着眼睛竹筒倒豆子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space]
“缕儿妹妹，我就是听童猛这家伙说他上回在东市喝酒的店家，有个标致的闺女，其实我对闺女什么的不感兴趣，只是听说那老掌柜家的陈酿女儿红别有一番滋味……这才准备叫呆子带我去见识见识，你就来了……” [space]
杜秦川瞧着这没骨气的货不禁笑了出来，董威听着貌似有些不对，狐疑地眯起眼，看清了来人并不是裴裘缕不禁跳脚道，“杜老四！怎么是你小子……” [space]
杜秦川鄙夷道，“陈酿女儿红，你是为了陈酿还是为了女儿又或者是为了红啊？瞧你那点儿出息，平日里去宜春院施展你董家枪法的时候，可没见你怂成这样，颠倒黑白明明是你带童猛去吧，你俩还鬼鬼祟祟的，生怕人看不出来你俩不干好事儿。” [space]
董威脸色一变，“甚麽宜春院，我的枪法只在镖局操练。” [space]
杜秦川一听这话不对，笑骂道，“你在镖局操练？怎么操法怎么练法？好小子，艺高人胆大啊。” [space]
董威见杜秦川越描越黑，张牙舞爪道，“我家传枪法，到你小子嘴里就不干不净不正经起来。” [space]
杜秦川嗤笑，“你家传枪法不在大婚前授予你？莫不是你偷师了……” [space]
董威恼将起来，气的呼哧呼哧的。 [space]
一旁本来不准备吭声的童猛，见到董威这小子被四爷按在地上摩擦，想着杜秦川方才连自个也嘲讽鄙夷上了，清清嗓子也算帮董威找回场子，“四哥儿，我记得你上回半夜没搁镖局，是去沈员外府上了吧，四哥你说你跟沈员外那老头子又不熟络，老头子张嘴闭嘴满口之乎者也圣人云云，你可别跟我说是去半夜找沈员外……” [space]
杜秦川一个激灵，约摸是觉得这事儿要是叫镖局内那位女侠知道了少不了没好果子吃，到时候什么杜大侠杜四爷杜秦川也不顶用，连忙道，“你俩不是去东市喝酒么，我也去。” [space]
杜秦川这么说自然不是对那东市酒家的女儿红有什么想法，只是杜四爷对陈酿感兴趣，懒得和人各自攥着个小把柄的他主动请缨加入，自然就是想叫二人知道，今儿这事儿自个没脱干系，那件事儿也叫二人烂在肚子里。 [space]
董威与童猛相视一眼，心领神会。 [space]
眼见童猛替自个扳回一城，独自怄气的董威一拍脑门，嬉笑起来“好兄弟，平时显山不露水的，原来手底下有真章啊。” [space]
童猛瞥了董威一眼，没好气道，“平日里就你巧舌如簧，这般看来确如四哥所说那般。” [space]
董威没明白，不知死活追问道，“他又说甚麽诋毁我？” [space]
童猛白了白眼珠子，你都知道每个好说辞你还硬要问，那这便是你自找的了。 [space]
“他说你是银枪蜡头，上头英雄，下头软蛋。” [space]
“直娘贼！”董威果然咬牙切齿。 [space]
“这可不是从我嘴里说的，你就这么信了？”杜秦川一脸茫然状，连连摇手委屈至极。 [space]
“放屁，我不信我好兄弟信你这厮？”董威可不好糊弄，指着杜秦川破口大骂。 [space]
“罢了，我想着咱俩之间还能有些周转的余地，今日这般凭空污蔑，真是叫人寒心，你今日不仁，莫怪我今后不义！”杜秦川悲愤吼道。 [space]
“？”董威看着杜四爷这作态，不禁有些迟疑，回头望向童猛。 [space]
“没脑子的粗坯，除了吹牛有一把刷子，啥也不是，我不认识这货，一块久了降智，远离远离。”童猛无语地看着这个被杜秦川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二傻子，腹诽道。 [space]
“老四演的还真像！” [space]
“去东市喝酒！” [space]
三人推推搡搡，笑笑骂骂，扬长而去。 [space]
…… [space]
宋兴来到五虎镖局外，老远就看见五虎镖局的牌匾下，那两只大石狮子外蹲着个人。 [space]
六月天，裹着个烂褂，像是过冬瑟缩着的要饭的，手里端着一碟豆，硬是吃出了山珍海味的范儿来。 [space]
宋兴走上前去客套，“老哥，怎么坐在这门口，大日头不晒的慌？” [space]
娄三爷眼珠子一瞟，又转了回来，“看门的不在门这待着那上哪去。” [space]
宋兴听了好笑道，“看门的自然是要守着门，只是这光天化日的，日头暴晒，便是这会不蹲在这门前守着也不见得能生出事端吧。” [space]
娄三爷嗤笑道，“当皇帝的不好好当皇帝，全无共主人君之态；当臣子的不好好当臣子，裂地封疆图谋自立；文臣庸碌蒙祖上福荫而居高位，胸无治世良策只图富贵清明；行伍唯利是图趋炎附势，全无保家卫国之大义；天下如何太平？” [space]
宋兴没曾想娄三爷嘴里冷不丁说出这番话来，身上一激灵额头冷汗直冒。 [space]
“老哥真非常人，如此高论见识之士，不曾想今日如此见着。”宋兴硬着头皮拍了个马屁，这个话题可敏感，虽说自个是独自前来，但万一怎么着走了风言风语进了军中那主子的耳朵，保不齐脑袋和身子当场分家。 [space]
“检校太傅、侍中、中书令大人受军中拥戴，今入主京州，天下事未可知。”思索片刻，小心翼翼道。 [space]
“成德军节度使为先晋王义子，先帝义兄，先帝虽无道，然起兵终有非议，虽久经沙场军功赫赫，恐非胸有良谋者。”娄三爷笑道，对两个多月前入主京州洛阳的那位并不看好。 [space]
宋兴不想在继续说道大佬不是，连忙表明来意，“在下今日来此，是为了拜访贵镖局的杜四爷。” [space]
娄尚义一听，嗤笑道，“那小兔崽子算个屁的四爷……这小子游手好闲，此时不在镖局内，不知何时能归，不如镖局暂坐。向镖局内弟子言明找裴裘缕接待着便是。” [space]
宋兴听了，只好道，“当下这般甚好，感谢老哥。”抱拳别过，直入镖局。 [space]
“身形挺拔苍劲，行步矫健，肤色似久奔波，两手虎口粗大，骨骼突出……是个练家子，看他方才那般言语，许是与朝廷有关？那便多半行伍之士，不知是何跟脚……”娄三爷眼中精光一闪，等宋兴进了五虎镖局，自言自语。 [space]
裴裘缕听弟子报来接过宋兴，才知是为了杜秦川而来。当下探寻来意，宋兴只推说有富贵请杜秦川出手。裴裘缕耐着性子陪了片刻，逢着弟子来寻，借机野去了，留下宋兴一人久坐。 [space]
…… [space]
老酒陈巷，短短四个字一半都在说“老”，杜童二人由董威领着进门坐下。老酒馆人不多，门面也不大，老掌柜看样子和董威有些熟络，定然是这厮觊觎那美貌女儿，来的勤快。 [space]
“这位客官，今儿上些什么？”老掌柜笑眯眯殷勤招呼道。 [space]
“掌柜，听说你们这陈酿女儿红滋味非常，上来尝尝，钱财不少你的！”杜秦川赶紧开口道，还不忘对董威挤眉弄眼示意。 [space]
“直娘贼！”董威心呼不好，这厮怎么真把这茬提出来了，董威老早听这儿的老客提起过，这传闻中的陈酿女儿红，是老掌柜自闺女生下来时便酿下的，本意为闺女做陪嫁之物，来客们只知有此物，却不曾见过，只是比起老掌柜这儿的其余陈酿，已是滋味难寻，故此有好事者得陇望蜀，想要尝尝，老掌柜不顾老客的面子一口回绝，自此只在老客之间有些传闻，谁也不再真想着它的主意了。 [space]
“这……看官有所不知，这陈酿女儿红乃是老叟为女儿来日寻得郎君后的陪嫁之物……” [space]
“啊这，草率了。”杜秦川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有些尴尬，董威已经神色不善瞪着他，连童猛也带着责怪和一些幸灾乐祸。 [space]
“童猛这小子有点腹黑啊，以前没发现，如今和头脑简单的董枪王一比，这小子肚子里没憋好水！” [space]
老掌柜见此情形，开口道，“这陈酿女儿红虽不能与各位品尝，不过小女待字闺中，除了刺绣女红之事，也曾学得老叟几分酿酒之术，也曾亲手酿下些酒，其中便有这女儿红，不如老叟唤小女来，选上好的拿来与各位？” [space]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space]
众人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虽不能尝到那传说佳酿，不过这可是掌柜闺女亲手所酿，居然有这等口福…… [space]
“也不知道这小子给老掌柜下了什么迷魂汤。” [space]
老掌柜去唤闺女时，童猛酸溜溜道，虽然他并不像牲口董威这般好女色，不过杜秦川发现这小子腹黑上来就喜欢挤兑人，阴阳怪气。 [space]
虽然杜秦川方才也想挤兑董威，没想到慢了一步，让童猛抢了先着。 [space]
董威虽受着意外殊荣，但却一脸理所当然，一副我是谁我的面子就是牛的嘚瑟样。 [space]
老掌柜从后走出，“诸位客官稍候，小女已去为客官们取上好的女儿红去了，老朽先为诸位上些下酒菜。” [space]
不多时，老掌柜已上来四热四冷，千呼万唤始出来，杜秦川和童猛终于见着掌柜的闺女。 [space]
那姑娘方二八年华，身着朴素，可耐不住青春靓丽，身材娇小，乌黑的发丝下有张可人的小脸，弯而细的眉，可爱小巧的琼鼻，柔软的唇瓣，灵气十足的眸子。 [space]
招呼杜秦川等人也十分得体，既不露怯也不显得有市井女子的泼辣，邻家妹子感十足！ [space]
“客官，您们要的女儿红来了。”唇瓣轻启，声音颇为软糯，给人感觉甚是舒服。 [space]
“有劳姑娘了，我们自己来。”见妹子准备帮忙斟酒，董威连忙起身道。 [space]
“姑娘且留步。”杜秦川见那姑娘礼节性的问候后，放下酒坛就要走，冷不丁出声道。 [space]
开玩笑，你现在走了我们还唱什么戏？ [space]
“杜四，你要作甚？如此唐突，在姑娘家面前，成何体统！”童猛作为腹黑损友，有些预感杜秦川要整活了，出声装模做样指责，杜秦川回个眼神，小子上道啊，一个人可唱不了一出戏。 [space]
“？”董威还没明白杜秦川想干什么，就见杜秦川道。 [space]
“姑娘有所不知，我这位兄弟是店里的熟客。”杜秦川一本正经说着，却卖关子做停顿。 [space]
“熟客咋了，熟客多了去了，哪位熟客能叫这位姑娘亲自把手酿的女儿红拿出来待客，独一份！”童猛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嫌杜秦川婆婆妈妈没有重点。 [space]
董威一个激灵，这两个货没一个好东西。迟钝如他也察觉到两人的心思。 [space]
“我这兄弟跟我们俩吹嘘此间的酒是如何如何好，今日得见，姑娘手酿确实非凡，酒香扑鼻，令人沉醉。”杜秦川咂舌童猛的劲爆，也不再多卖关子单刀直入，“我这位兄弟来此多时，已与老掌柜无比熟络，因此才有今日口福。 [space]
只是我这兄弟啊，人心不足蛇吞象，本意是饮酒，今日一见姑娘，这再好的珍馐也难食，再好的佳酿也难饮，不如今日这般，我等饮女儿红，女儿便留于我这兄弟…… [space]
我这兄弟其实对姑娘仰慕已久，只是平日碍于面皮，难于姑娘攀谈，昔日此人体壮如牛，自来此后日渐消瘦，今日无他姑娘勿虑，只在掌柜熄灯闭店前，姑娘稍坐片刻，听我这兄弟一诉衷肠便可！” [space]
“日渐消瘦？这小子是去宜春院多了的缘故吧，不过以前他也是个干瘦的猴子。”童猛听了这番话不禁腹诽。 [space]
体壮如牛这个词儿形容童猛是再好不过，在精壮的腹黑眼里，董威这小子颇有点白面小生的意思。 [space]
“中看不中用的瘦猴子，真交手来虽一时分不得胜负，但久战下来我必胜之！”童猛对杜秦川化用形容自己的词形容董威甚是不满。别问，问就是体壮如牛，浑身是劲！ [space]
看看腹黑那黝黑发亮的腱子肉，再看看牲口的小白脸…… [space]
董威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space]
那姑娘羞红了脸蛋，有些为难，想想老父在一旁，又说了只在闭店前稍坐，心下稍安，勉强答应。 [space]
杜秦川和童猛边吃边喝，还好整以暇的以目示意，促狭揶揄让董威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space]
老掌柜在柜台老远看着这桌，见女儿没下去，案子奇怪，但看着闺女与三个老爷们保持着一定距离，还算安心，不过眼睛努力地盯着这桌，以备可能出现的不测…… [space]
“这桌客官若是无礼，老汉我高低上去咬下两块肉来，店里还有些老客，想必不会坐视不理……” [space]
“咳咳，我这兄弟看来面皮着实薄，竟叫姑娘久候，回去我定当好好说道说道他，那什么，你要我给你起个头？”杜秦川见董威半天也没个动静，暗戳戳的提醒。 [space]
“呃……”董威一个头两个大，三人的圈子里这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可不敢等他给自己起个头。 [space]
只好硬着头皮磕磕巴巴道，“这个，不才姓董名威，潞州人士，家中尚武，这个……如今在五虎镖局当个镖师，这个……月进还不错……”董威一点一点往外蹦。 [space]
“自报家门你应当与老掌柜提亲说，你对着人家姑娘，应当说说你是如何倾慕，何时倾慕……”童猛忍不住煽风点火。 [space]
董威怒瞪童猛，腹黑只做未见，只好道，“这个……不才先前来此，无意听得来客说起姑娘……后曾瞥见数次，深为倾慕……今日得于姑娘处于几步之距，甚觉荣幸……识得姑娘，三生有幸……”董威磕磕绊绊，结结巴巴，喘着粗气，尴尬着说道，时不时对杜童二人怒目而视。 [space]
二人边吃边喝，看着对面这场好戏，作为始作俑者的二人乐在其中，悄悄话不断，眉飞色舞，今日之后，又能有个可劲嘲讽董威的机会了。 [space]
姑娘听了半晌，末了来一句，“客官仪表堂堂，可谓人中龙凤，幸得垂爱，不胜荣幸，客官若当真有意，可自向我老父言说，小女无主意，全凭老父定夺。”强自镇定小声说完，红着脸连忙退去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space]
董威尴尬之余，对二人怒目而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