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生活在地球上的人来说,那岐星就是个黑盒,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着什么;而对于那岐星上的人来说,这里是个盲盒,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开出个什么样的世界来。
有人看过电影《深空失忆》吗?刚从休眠仓里出来的人,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怪物吃干抹净了。从胶囊仓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就是这种感受。
那天我降落在巴黎斜塔附近,没错,就是一座斜的埃菲尔铁塔,还有几个人正从塔顶摔下来,而周围一大片都是类似里约的贫民窟,一群不同肤色不同种族的人围了上来。
“又是个新来的。”有人说道。
我还是平生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有人开始向我扔石头,然后几个赤裸着上半身的黑人冲了过来,对我拳打脚踢,我声嘶力竭地喊着,“救命!”但周围人只是冷冷看着。就这样,我第一天就被打死了。
第二天,我一个人醒在一间公寓里,床上的丝绵被看起来很柔软,但只是看起来,我伸手去抓却发现它坚如磐石,再看看自己的枕头,它仿佛与床是分开的两件东西,但实际上它们连成一个整体,像瓷器一样坚硬。
床边有扇窗透进阳光,我想拉开窗帘看看外头的世界,却发现窗帘也像瓷器一般根本拉不动,我在屋子转了一圈,原来整个屋子都是一个整体,或许整栋楼也是一个整体,甚至整片大地......哦,对了,这里是那岐星。
我坐到同样瓷器一样的马桶上拉起屎来,不对,地球上的马桶也是瓷器做的,我他妈都傻了,不同的是,这个马桶是封口的。
这一切就好像是还没加载好的游戏场景,在地球上,人们都坚称那岐星是宇宙的大脑,结果这大脑就只能模仿地球到这种程度?简直就是颗劣质版的地球!
也许这件房子是个例外,我准备去外面看看。
当我提起内裤的时候,发现这裤子眼熟,这他妈不是我小时候穿过的裤子吗?再看看自己的那话儿,我操,怎么这么小了?在刚刚撒在马桶里的尿的反光里,我看到了自己样子,是自己十多岁时候的样子。
这里不过是那岐星,一座可以自由活动的监狱而已,我劝自己冷静下来。直到我发现屋子的门也死死地和四周的墙连在一起无法打开。
就像把一大块实心金属块掏空,然后把人放进去,最后焊死。
我绝望了,我要自杀,我开始用头撞击窗帘,撞得头破血流。
第二天,脑浆爆裂而死。
第三天我开始转运,起码能活着度过完整的一天了。
我醒在一条看似阔气的大街上,就像敏斯特大街,我醒来才一会,人群就不知从什么犄角旮旯里冲了出来,要不是我起身得快,恐怕就被当场踩死了。
人们纷纷冲向街边的面包店、中餐厅、披萨店和各种熟食店。这就是那岐星监狱的早晨时间吗?可是这些早餐是谁做的呢?
先不管了,所有店里都挤满了狼吞虎咽的人,再不去抢点吃的,今天也许就会饿死。但想到这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因为开始有小孩捡别人掉在地上的东西吃了。几个块头较大的男人在扣别人已经送到嘴里的事物。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面,心想还是饿死吧。
“我知道哪里有吃的,但你必须跟我走。”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转过身低头看到一个大约只有十来岁的小女孩,她穿着脏兮兮的粗麻衣裤,一副上世纪非洲黑奴的打扮,但她的皮肤却异常白皙。
“好,我跟你走。”我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她疑惑地看着我,“你是新来的?”
我紧张地点点头(第一天被暴打的画面历历在目)。
“还好你遇到了我,不然你就变成那群行尸走肉了。”
“为什么我前几天刚走出胶囊仓就被人群殴?”我问。
“这个嘛...原因有很多,有可能因为种族仇恨,有可能他们也被揍过所以要从别人身上找补回来,不过最有可能的,是为了你仓里的食物。”
“胶囊仓里有食物?”
“一看你就没有读《那岐星登陆手册》,仓里不光有水果、面包,还有水稻、土豆各自农作物种子,甚至还有香蕉树芽苗。”
她的话使我陷入了沉思。
只见大街上都是打架斗殴的人群,女人、小孩和老人在吃完早餐后都躲了起来,我甚至看到几个年龄不等的男人在大马路上强迫一个落单的女人做那种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别看了,大城市就是这样,”小女孩看着发呆的我说道,“大马路太危险了,我们要走小道。”
一路上,我们走过一幢全是由玻璃搭成的透明建筑,里面却是一座古希腊神庙;我们走过一排熟悉的美式建筑,但中间楼层却夹着木头阁楼,就像是一个加着乱七八糟东西的巨无霸汉堡;我们还走过一条地上都是宽缝的街,往缝下望去才知道自己正行走在一栋栋高楼的天台上,我当场被吓得卵蛋紧缩;我们最后走过一座中国石拱桥,桥下清澈见底的湖面映射出的是一座日本古都......
一幕幕在地球上绝不可能看到的奇观不断冲击着我的内心世界,这里就像把世界各地的建筑一锅乱炖。
“我们到底要去哪?”我忍不住问那小女孩。
“你知道书店吧?我们要找书店。”
“书店?你说的食物不会是精神食粮吧?”
“上主的教徒们会在那里分发粮食种子,还有种植的方法。”
搞了半天,这个小女孩是个疯子,满口胡言乱语。
“你不会是想自己种粮食吃吧?”我都快气笑了。
“只有这样所有人才会有东西吃。”
“你不会不是在地球出生的吧?你难道不知道不管什么农作物都不可能一天内收割然后盛到碗里吗?更何况现在是在那岐星,今天种的东西明天都不知道在哪。”
“乡巴佬,看来我需要给你科普一下,在那岐星上,每个区域的时间流速都不一样,也就是说,有些地方时间过得很快,只要把种子种在那些地方,晚上就能熟。”
“那么早上那些店里的事物是哪来的?”
“那是昨天的人做的。”
“所以说,我们今天种的粮食,做的食物,一部分明天就会到别人的嘴里了是吗?”
“你得有上主的信仰,只要每个人都这么做,总有一天我们就不用为了一口吃的而打得头破血流。”
“上主是谁?”
“最早的那岐星勘探队员,他们知道怎么种植水稻,怎么制造发电机。他们会每天找到最近的书店,然后开始传授这些知识。”
“就像带领你们走出埃及的摩西是吧?别想骗我入教,我情愿吃自己的屎,也不会便宜了那些打我的人。”
“你在地球上是做什么的?”小女孩转而问道。
“出租车司机,怎么了?”
“呵,你犯了什么事?超车违章?”她挑衅的口气就像是一个结婚多年的泼妇。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一把抓住她脏兮兮的领口凶狠狠地反问,“那你呢?上学逃课?”
“我在地球上的名字叫‘布鲁·玛丽’,不过别人都叫我‘血腥玛丽’。”
“血腥玛丽?!”我渐渐松开我的手,“就是电视上报道的那个......”
“没错,就是那个有史以来第一个把一国总统吃掉的女食人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