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觉得自己和那些出生在那岐星的原住民不一样,他们愚蠢无知,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对旧地球的事物一无所知,更不必说知识了,他们只知道照猫画虎,把水泥涂在玻璃窗上;把电路正负极搞反;还有生吃牛肉.....
不用说,那岐星上的一切技术一开始一定是地球人在传授的,这就是地球人的工作,每天教不同的人专业技术,好让这颗星球看上去有点人味。
我在旧世界(也就是地球)上的工作其实就是普通司机,那时候还有国家,我在某个大城市里工作,那时候,司机并不算是什么伟大的工作,常常遇到把钱甩在我裆上的客人,还有那些从酒店走出来的大腹便便的男人以及揣着他们手臂的身材娇小的女人,他们有时在车的后车动手动脚,这种时候,我都会故意绕一栋大楼好几圈,反正他们也不会注意。
但有一次被一个戴着眼镜的衣冠禽兽发现了,他叫我马上停车,并当着女伴的面把我拽下了车,把我打得满地找牙。
“好啦,差不多得了,别把你的西装弄皱了。”他的女伴在一旁抽着烟说道。
那时我最爱看的电影是《出租车司机》,我恨不得也搞一把枪藏在身上,然后给每一个让我感到不爽的坐在我车后排卿卿我我的男男女女们来上几枪。但,那时有法律。
所以当我在新闻上看到有一颗叫做“那岐星”的类地行星即将到达太阳系时,我并不像大多数人一样感到恐慌。
“赶紧毁灭吧,我累了......”
记得那是某个新千禧年的第一天,那岐星仿佛一夜之间来到了我们面前,它沿着地球轨道一起绕着太阳旋转着,当时人们都吓坏了,都冲进商店把钱花个精光,尽管专家们都说,那岐星处在太阳与地球的平衡点上,不会撞击地球,两个行星共用一个轨道的事情并不稀奇,土星的几颗卫星就是如此运行的。
也因为那岐星的总体地貌与地球太过相似,各国政府即使有能力清除这个巨大隐患,也舍不得放弃这块掉在眼前的大馅饼,于是各国航天部疯狂地制造更高有效载荷的飞船登陆那岐星,那时甚至已经有那岐星一日游的旅游项目计划了。
但俗话说得好,天上哪会掉馅饼。
所有前往那岐星的飞船都一去不返,杳无音讯,其实早在登陆之前,宇宙探测飞船就已经发现这颗星球所呈现出的诸多异样,比如星体倾斜角度多变,无法确定其质量;光谱多变,无法确定其组成物质;磁场多变,无法有效传输电磁信号;地貌多变,无法确定是否存在文明......
但这些都无法阻挡利益熏心的政治家、资本家和科学狂人们。事实证明,有些事就是越让人抓狂就越是求之不得,就像那些多情的女人,明明今晚还睡在自己身边,却感觉明天就会远走高飞。在十几年的时间里,人类依然对近在眼前的那岐星一无所知,陌生程度与远在天边的另一颗未知行星别无二致。
幸运的是,那岐星并没有对地球普通人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只不过是把太阳光多分享给了一颗星球罢了,只不过天上又多了一颗耀眼的星星,夜晚变得更亮了一些而已。
不!对我来说太不幸了!怎么能一点影响也没有?我本以为这会像许多专家说的那样会爆发世界大战什么的,或者像那些理想主义者想的那样会改变社会阶级,起码像我这样的底层穷人每天可以喝上一杯红酒,可现在一切都泡汤了,这等于说上天只掉了一块会吸热的大铁饼到地球边上。
当时流行着一个笑话,说是地球瞒着人类悄悄在外太空找了一个老婆回来。
真是怪形象的,这个老婆还真他妈的挺言听计从的,一点都不给地球添麻烦。
就这样,地球与那岐星和谐共处了二十几年,那岐星上原本只有一块大陆,但渐渐地像地球一样分成了七大洲,甚至还出现了“城市”。而且这些“城市”每天都在不同的地理位置上出现。
这难道就是所谓越过越有夫妻相吗?!
而这二十年来,人类的科技基本原地踏步,整个科学界都将精力投入在了那岐星上,毕竟在巨大的、空前的利益面前,量子力学、奇点、黑洞等研究都显得那么不切实际,更不必说基础科学了。
最后科学家们都一致认为那岐星是一颗由“原生质”组成的星球,这种物质可以变换成任何人类已知的物质,甚至拥有将其它外来物质同质化的能力,所以登陆那岐星的飞船甚至是人都被同质化了,他们可能变成别的什么东西,这也解释为什么那岐星光谱图的多变性。
于是悖论产生了,要获取原生质就必须登陆那岐星,那一旦登录那岐星就会被同质化......
不过那岐星倒是养活了不少科幻作家,有一位作家说那岐星有很高的反射率,所以它反射了地球景象,那些“城市”其实是海市蜃楼;还有一位作家将那岐星假设成了一座太空监狱,关在那里的人永远都别想出来。
只是第二个设想真的成为了现实,在不久之后,许多国家废除了死刑,取而代之的是将十恶不赦的犯人丢到那岐星上去,这不光使人类社会因废除死刑而看起来显得更加的文明,而且还大大节省了人力资源。
于是刚成立不久的太空监狱委员会就每天收到数以万计的来自世界各国的犯人押送申请,通过申请的犯人会在每年年底被统一送往那岐星,他们会被装在一个个胶囊仓里,运载飞船装载着这些胶囊仓在抵达那岐星近轨道时再将其投放。至于每个犯人会落在哪就悉听尊便了。
谁会关心一只随手丢出窗外的矿泉水瓶具体会落在哪里?
除非自己在那只水瓶里,没错,我就是那岐星监狱第7批次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