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紧不慢下了马车,刚要上前答复,却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刘伯,外面是谁呀?”
明月眉头一紧,原主残存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涌,像是在恐惧,又像是在期待,折磨的明月一阵头疼。
明月不禁暗笑:呵呵,又来了。不是梦魇就是头疼,是嫌我讨债讨慢了吗?
须臾,来人从刘伯身后走了出来,只见她一身雪白衣裙,从头到脚收拾的纤尘不染,头上插着一根发钗,钗头一簇白羽格外显眼,虽然相貌平平,但通身气质却出尘的很。
明月站在门外,打量猎物一般打量来人,通过原主的残存记忆得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原主的姐姐——傅明慧。
不等明月开口,这傅明慧的两只眼睛居然沁满泪水,猛的扑了过来,伏在明月肩头就大哭起来:“妹妹啊,你……终于回来了吗?你怎么才回来?害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旁边的天涯一愣,不知该不该让一让。
明月对着旁边的天涯眨了眨眼睛,示意别管,同时嘴角噙着冷笑,心道:这白莲花的戏码上演的好哇!明明是你们合起伙来害人,如今倒埋怨起别人来了!
一旁的刘伯适时的拉过傅明慧,温声道:“大小姐,快起来吧,身体刚安逸些,可别哭坏了身子。”
看着傅明慧耸动着肩膀貌似一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明月觉得好笑,但终是忍住没笑。
傅明慧轻轻拉起明月的手,贴心道:“妹妹快进来吧,刘伯快开大门,让妹妹的马车和随从进院子。”
明月任由明慧拉着进了院子,进去了才知道,这是个最普通的四合院,莫说三进院,二进院都没有。
除了院子中间一株火红的石榴树,院子再没什么特别的装饰,看上去说新不新说旧不旧。
“来,你的房间都还给你留着呢!”傅明慧在前引路,说话间就把明月引到了西厢房。
西厢房只有三间,一间是卧房,另两间都堆满了杂物,处处是灰,满目狼藉。
空气中氤氲着一股腐败的气味,明月不经意的摸了摸鼻子,倚着门框笑问:“我原来就住这儿吗?”
傅明慧的眼珠子滴溜一转,为难的说:“只因妹妹回来的突然,还未来得及收捡,所以还请妹妹多担待。刘伯!还不赶紧收拾。”
明月一抬手,无所谓的乜了一眼卧房,笑道:“何必麻烦!姐姐只说当初把我卖了多少钱,如今拿出来给我便是了,我自己收拾!”说完,一脸玩味的看着傅明慧。
大概是没有想到明月会明目张胆的当众戳破此事,傅明慧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如同开了染房。
但是很快,傅明慧就又换上了悲戚面孔,眼泪再次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哽咽道:“妹妹千万莫信谗言,半年前,妹妹被人伢子拐走,我和母亲悲痛欲绝,无奈多番寻找皆是无果,父亲又在外征战,家里也离不开。后来听人说妹妹成了女侠在外游历,我和母亲都欢喜的不得了,只盼望妹妹能够早日回来,不承想,这一等就是半年……”
傅明慧一番话说的声泪俱下,以至于后面跟着的刘伯都抹起了眼泪,一旁的天涯更是皱起了眉头,看了看傅明慧,又凝神看着明月,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暗示。
睨了一眼傅明慧,明月不由得回想起前世一次卧底经历。
那时候进的是恐怖组织的高层组织,里面个个都是老狐狸。
当最后时刻把他们一锅端的时候,明月便得了一个“猎狐手”的雅号,而明月给自己扣的帽子则是“鉴婊专家”。
此刻这原主的庶姐明显就是个“白莲”,装腔作势的样子又岂能逃过明月的眼睛?
世人总是各怀心思,千人千面。
明月对某些人一直是不屑的,但凡不挡自己的路,就懒得看也懒得管,随便她们闹去。
但这白莲姐姐实在恶心,讲道理什么的都是多余。
正当明月想要扯下几片白莲的花瓣戏弄一番解解气的时候,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击碎空气穿进了明月的耳朵。
“姐姐,你在杂货间做什么呀?院子里怎么多了一辆马车?”来人一边走一边笑,脚步细碎而轻快,听声音不过十三四岁。
傅明慧赶紧转身,一伸手拉住刚到近前的女孩儿,斥道:“女孩子家家,整日大呼小叫的成个什么体统!你二姐回来了,还不赶紧问个好!”
傅明慧一边说着,一边把女孩轻轻推到明月跟前,笑道:“明月,这是咱们的小妹妹明媚,一直都活泼好动的。”
只见来人白茶色衣裙,头顶盘了两个可爱的双平髻,每一边都挂着一个的粉色流苏,腰间一个银铃铛叮当作响,整个人看起来活泼灵动。
明月乜了一眼傅明媚,声音冷淡没有温度:“不记得了。”
“啊?这……”傅明慧一脸尴尬。
一旁的傅明媚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明月看,好像看见了什么古怪生物。
原来,原主降生以后一年,傅明媚就出生了。那时候傅明慧才刚三岁,而原主只有一岁。
傅恒常年在外征战,一年回不了几次家,就算回来,过不了多久就又离开了。
原主被圈养在厢房,后来不知为何就成了傻子,对于这个妹妹,原主的记忆里就从来没有听到过她嘴里喊过一声“姐姐”。
如今明月穿过来了,说不记得那也是实际情况。
傅明媚扯了扯傅明慧的袖子,皱着眉头天真的问:“姐姐,这个二姐不是死了吗?怎么突然又活了?”
傅明慧赶紧伸手想要去捂傅明媚的嘴,奈何已经迟了。
明月见此情景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这话原也不假,我确实是死而复生,父母养育之恩姊妹扶持之情,岂可不报?”
话落,对傅明慧勾唇一笑。
傅明慧的脸已经涨的通红,许久后才做出了回应:“妹妹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刘伯留下来仔细照顾。母亲去庙里上香去了,我须得带着妹妹去迎一迎,顺便在路上办些好菜,好给妹妹接风洗尘。”说完也不等明月说话,急匆匆拉着傅明媚离开了。
刘伯颤巍巍走过来想要帮着打扫扬尘,却被明月一抬手拦住了:“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可是,大小姐说让我帮……”
明月一挑眉打断了刘伯:“下去!”
刘伯见明月目光凌厉所以不敢不听,一边说着“是是是”一边退了下去。
见此时屋子里没了别人,天涯忙走上前询问:“阿姐真要在此处落脚?”
“不然呢?”
“依我看,不如住客栈。来的路上我注意到有一家四海客栈,看上去很不错。”
明月转身环视院落,倚着门框笑道:“古语有云‘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茅草窝’,既然这里是家而我又是嫡女,为什么要离开?”
要走,也应该是她们走!
其实,这个家对现在的明月来说着实是可有可无,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化开原主的执念解了梦魇和时不时的偏头疼,然后顺带着在这里获得一个更加合法的身份罢了。
正当天涯想要再开口的时候,傅明媚却去而复返,惹得天涯把话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爽朗的笑声伴着银铃铛的叮当作响,没有走向明月,却直接奔到了天涯跟前。
天涯不明所以,居高临下的看着付明媚,也没施礼。
明月在一旁倚着门浅笑,看热闹不嫌累的慌。
只见傅明媚双手绞着一个花手绢,一会儿低头傻笑一会抬头看向天涯,扭捏着身子,既不说话也不离开。
天涯的眉头皱了起来,不知这傅明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须臾,付明媚像是鼓足了勇气,红着脸柔声问:“小哥哥,院里那辆马车是你驾过来的吗?”
天涯一挑眉:“是啊。”
“太好了太好了……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只是步行有点远,驾车去正好。明天小哥哥可以带我去一回吗?”
“这……”
这傅明慧是明月的妹妹,拒绝了吧,貌似不太好;但若是应允,又没见二者之间有什么姊妹亲情!
天涯犯了难,默不作声的看向一旁的明月。
明月却不言语,只是笑,笑的有点不怀好意。
不怀好意?
正当天涯想要直接开口问的时候,明月趁其不备一把推向天涯的后背,天涯不防备直接向前扑倒,随着“啊”的一声大叫,天涯扑倒在地,下边还有个垫背的傅明媚,压了个结实。
天涯第一时间爬起来,甚至没给傅明媚一个眼神,而是转过身直接“噗通”一声跪在明月面前,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也不说话也不抬头,就这样跪拜天神一样拜着。
傅明媚满脸通红,羞愤之情溢于言表,默默的起身看着这一幕。虽然只比明月小一岁,但此时却像个受惊的小孩子一样不敢说话。
明月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须臾,对着跪拜在地的天涯叹道:“天涯的事,天涯自己决定,不用问我!”
天涯猛的抬头看向明月,明月却不在意,大步走到院子里,飞身跳上院墙,回头笑着对天涯吩咐了一句,“把屋子收拾一下,其余时间随你干什么。我出去逛逛,晚上回来。”说完直接跳了出去。
天涯起身想去追,不料此时傅明媚又跑过来一把拉住天涯的手臂,红着脸柔声问:“小哥哥的名字是叫天涯吗?”
“放开!”
天涯气不打一出来,只恨自己跟在明月身边许久为何没有习得一招半式。
傅明媚却不管许多,不但没听话的放开,反而把另一只手也用上了,答非所问道:“她说让你收拾一下,不如我帮你啊?”
此时若去追,天涯也知道是不可能追上的,只能等晚上回来再说了。
看着傅明媚拉住自己的手,天涯更是不耐烦,一用力甩开傅明媚,径直走进西厢房。
傅明媚紧随其后也想进去,却被天涯先一步把门关了个严实。
傅明媚不甘心,一边拍门一边跺脚,大喊:“天涯哥哥,我来帮你呀……”
许久,天涯才淡淡回了一句,“不用!”
大约是累了,亦或是觉得无趣,傅明媚终于放弃,悻悻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