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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心事

长寿宫中

桂梅儿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手里轻捻着一串念珠。

那是一串白玉菩提念珠,是开过光的。

在南宫炎很小的时候,身体羸弱,心病久治不愈。有一次桂梅儿特地求了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借来了二十五两银子。因为她要借着两日后难得的出宫机会去城外的普渡寺烧香,保佑唯一的儿子能顺利长大。

桂梅儿当时还带着孩子在冷宫过活,并没有太多的体己钱可用。但是她平时不能随意出宫,这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不想错过。

她想买一对香烛一摞纸张,然后请回一件法器,到时候就可以用一颗虔诚的心为儿子日日祷告了。

总管太监是一个极有心的人,得知她的想法以后并没有为难桂梅儿,不但立刻把一包二十五两的银子交给了桂梅儿,还派了一个稳妥的小太监去冷宫里照顾南宫炎。

虽然那时候的南宫炎很小,身子骨也不好,动不动就躺在床上半天,吃的不多,也不到处乱跑乱闹,但总管太监说的却很在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没人看顾怎么行呢?

桂梅儿也没反对,这总管太监的想法也是为了她和孩子好,她又怎会不知?

那天,桂梅儿在普渡寺求了佛,烧了香,还请回了这一串白玉菩提念珠。

普渡寺的主持说,“这串白玉菩提念珠是由三十六颗白玉菩提组成,寓意‘觉悟、增慧’,能赶走邪祟,保平安,化凶厄,已经在佛祖跟前开过光,是最最灵验的了。”

回到冷宫以后,桂梅儿对这串白玉菩提极为重视,日日都要盘一盘,烧香拜佛的时候也都戴着。

后来,即使她们母子转运了,步步高升以后,桂梅儿也一直戴着这串白玉菩提。

如今,桂梅儿看着这串菩提珠,眼神有些空洞。旁边的一盏茶已经凉了,她一口也没有喝。

长寿宫里的太监和婢女都被换掉了,新来的这个婢女叫什么“纳宝”的,虽然会烹茶,对主子的态度也很恭敬,可她毕竟是个新人,她不知道桂梅儿喜欢喝什么茶,喝几分热的茶,什么时辰喝茶……

她什么都不知道。

比起那些婢女,新来的太监看起来很伶俐,实际上却更次。

这些太监都很年轻,大概都是刚进宫不久或是刚当了一两年的差的样子,虽然行动麻利,但心思却稚嫩。他们不知道桂梅儿的想法,也不知道桂梅儿想要干什么,当然就更不知道桂梅儿想看到一个什么结果了。

当初夏乙出宫刚好看见明月在赖生家翻墙头,然后回来就说赖生通敌叛国。

身为太后,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之下,桂梅儿就去找了皇帝南宫炎,说赖生有通敌叛国之嫌。

南宫炎虽然觉得有点不可能,但赖生虽然富有,到底只是一介草民,而另一边却是当朝太后,是曾经和自己相依为命的生身母亲。

所以南宫炎当时也并未多想,直接以皇帝之尊派了兵把赖生府给围起来将赖生本人抓捕进了宫。

桂梅儿并非傻子,她岂会不知,赖生并没有通敌叛国。但若不给他安个大罪名,又怎么能抄他的家呢?

南宫炎也不是傻子,赖生府邸就在太子府隔壁,通敌叛国怎能这么明目张胆?可是,太后是他的母亲,太后想搬倒了赖生其实也是为了他,他又岂会不知?所以一开始南宫炎并没打算替赖生脱罪。

整个事件的起因,都在夏公公夏乙身上。

他虽然岁数大了,或许不如年轻的小太监跑的快,可他在桂梅儿身边服侍多年,深知桂梅儿的想法。

有许多话,桂梅儿并不需要说明白,只一个眼神,夏乙便懂了。

然后夏乙就会主动寻找各种机会巧合,帮桂梅儿实现心中所想,诬告赖生通敌叛国就是其中一件。

如今,太后坐在长寿宫中看着手里的白玉菩提,心里突然感到凄冷。

她最最心爱的儿子,难道已经跟她这个母亲离心离德了吗?

若非如此,他怎能以帝王至尊筹谋,在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夺走她身边的全部心腹呢?

眼前服侍的婢女和太监并不比原来少,人数甚至比原来还增加了。虽然他们都对太后很尊敬,可桂梅儿觉得,他们就像是一个个押解犯人的官差,又像是看守监狱的狱卒,而被看守的人,恰恰是当今的南昱太后!

心酸的泪珠悄然滑落,一滴滴落在了白玉菩提念珠的表面,缓缓渗进纹理之中,成了滋润念珠的一部分……

*

栖凤阁

苗静娴眼神空洞的躺在床上,泪水打湿了丝巾,湿了干,干了又湿……

她不明白,上一刻还对自己你侬我侬的夫君,怎么下一刻就变得毫无情义。

自己的父亲年事已高,却被陛下调去西部边陲当参军,如今并没有什么战事,怎会用得着把当朝宰相派过去呢?

父亲是个文官,并不懂得排兵布阵之法,西部边陲环境恶劣,他怎么受的住啊!

苗静娴更不明白,她身为皇后,只不过为自己的父亲略微说了几句话,就被陛下以“后宫不得干政”的理由罚了禁足。

可是,她哪有干政?

那是她的生身父亲,是苗家的顶梁柱子,她身为一国之母,难道连说一句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若来日有人诬告父亲,那她是否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收监入狱?

他还是当初那个彬彬有礼的太子殿下吗?

虽然后来登基为帝,但他对身边的人始终亲和有加,平易近人。

他还是当初那个说调理好身体,便要和她生儿育女的陛下吗?

虽然身披朱雀纹皇袍,可他毕竟是她的夫啊!

又一串泪珠滑落,苗静娴缓缓闭起双眼,心中有一个声音在高速她:不是了、不是了……他如今只是南昱帝王,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一国之君!

当初的幻想仅仅是她苗静娴的一厢情愿,是一个永远也不会开花结果的美梦罢了!

以后,永远,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帝王,再也不是什么夫君。

而她,只是皇后,再也不是什么结发妻子。

她需要时时提醒自己的只有一句冰冷无比的话,那就是“伴君如伴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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