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端二年春,武国与云国在而过边境对峙了四月后,武国星盘县爆发大规模瘟疫,致使武国三镇、云国四镇受染;两国皇帝在状况惨淡民不聊生的情况下决定和谈。
武国边境重镇襄蜀县,县守府。
“好久不见呀云兄,哎呀不对不对,现在该改口称您云帝啦。”
一袭玄衣的男子吊儿郎当地靠在梨花木大椅上,面上玩世不恭的表情让人严重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此次谈话的重要性。
云染扯出一抹笑,“武皇真真是心宽体胖,此情此景竟还能笑得出来。”边境四镇子民正被鼠疫所扰,加上这一年来与武国打打停停,形势尚不明朗,他是真的着急。
“云兄此言差矣!人生本就苦短,无论是上位者还是小市民,都有数也数不尽的烦恼忧愁。如果整日想着这些个烦心事儿......啧啧,还要不要人活了。”
林璟舟拿起桌上的雾里青,抿着嘴呷了一口,“这雾里青是前日皖南圣僧特意进贡来的,嫩香持久,滋味鲜醇,云帝尝尝可还合口味?”
不是林璟舟不着急,而是清歌十日前就将鼠疫的解药配置好分配下去了。现在三镇的疫情都有所缓解,前景一片大好。只是他早早命人封了消息,以增加和云染谈判的筹码。
一身小厮打扮的清歌撇了一眼故作姿态的林璟舟:且~某人现在美了啊,不知道半月前谁急得整日整夜睡不着觉来着!还雾里青呢!打你个雾里看花好不朦胧!
云染面上没有过多表情,端起茶盏浅尝了一口,“嗯,好茶!武皇当真会享受。”心里却皱起了眉:这林璟舟断不会如此不济事,怕是故意摆出这么一副随意的姿态,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吧?他就对此次和谈如此有信心?
“朕有事要和云帝谈,你们都撤下吧,没有朕的旨意,一只飞虻飞进来都不行!”林璟舟挥了挥手, 将一干人等遣得七七八八,屋内顿时只剩下四人。
自然是包括了林璟舟的心腹“小厮”,和曹勇。
“云帝和朕都是明白人,明白人不说弯弯绕的话,咱们就本着开诚布公的原则来谈谈吧!”
云染微微一惊,这林璟舟当着如此随意?
“武皇性情豪爽,云染也做此想。”
云染?他自称云染?林璟舟不乐意了,好歹自己还刚才称“朕”来着,他自称云染,不是摆明了放低姿态让自己托大轻敌吗。
“哈哈,想不到云帝竟与舟想到一起去了,真是缘分啊缘分,当痛饮三杯!”林璟舟抚掌大笑,当下就要传外头的下人上酒。
哼,演戏嘛,看谁演得过谁。
清歌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俩人不是和谈来的吗?倒是赶快谈啊谈啊,还等着看古代人一语解千结的现场表演呢!这俩人不应该剑拔弩张风声鹤唳的吗?怎么这么......墨迹?!
一向云淡风轻的云染也受不了林璟舟这个混乱节奏和思维,平生里第一次在谈判时先了开口:“依武皇之见,武云二国此刻该如何相处?”
林璟舟暗暗提了提神,终于进入正题了。
“我能有什么看法,今日也不过是来听云兄高见的呀!”
云染不欲再和他打诨,便也不推让,“云某拙见,依照两国此刻的国情判断,战争不会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林璟舟盯了云染好一会儿,才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在听。
云染还未遇到过这等不按常理出牌谈判对手,又无可奈何,只得继续道:“云国受鼠疫影响颇为严重,四镇疫情严峻,又毫无好转迹象;云某虽然不才,却也立志做一位贤明爱民的君主,实在不想再增加我云国百姓负担。至于贵国,无需云某多说,单单就军饷这一点......呵呵,武皇以为如何?”
林璟舟大惊。
从昭武城押送来的军饷被截,自己已经命人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严谨外传,云染是从何处得知?莫非武国内还有未出去的云国势力不成?
云染打量着林璟舟的表情,没有将他一闪而逝的错愕漏掉,继而微微抬起嘴角。自打进这县守府来,此刻当真是最舒心的一刻。
并非云染神通,而是那截军饷的山贼本来就是南皇后手下的人伪装的。南裳黎出家前,暗中将手下的势力悉数交给云染,并言明自己不再插手两国国事,只求平静地度过余生;而这些人不过是二十年前云魄交给自己培植的,现在便还给他的儿子。
云染想起南裳黎,心里冷笑:害死了自己的母妃的人,他怎会轻易放过。待这边的事结束之后,也该去会一会这位神秘的前任武国皇后了。
“哈哈,云兄立志做贤主,舟也不想当昏君呀!”林璟舟迅速调整心态,嬉笑着道。
“如此甚好。”
两人又说了近半个时辰的话,才将将结束了这场半正常的和谈。
半正常为何?有个一人不正常是也。
不正常为何?耍无赖是也。
耍无赖为何?一则性情使然,二则无赖好谈判是也。
结果如何?必须听无赖的是也!
云染未应林璟舟的“盛情”邀请留下吃什么专从惠山加急运来的湖蟹,只是临走时,深深地看了林璟舟身旁的“小厮”一眼。
他不是没有看出来这个熟悉的身影是谁,只是,还不是最佳时间。
清歌,我设想过无数种再见时的场景,却没有一种有他在场。
清歌心里一个激灵:云染的神算她尚武大会是就领教过了,这下不是被看出来了吧?不要啊,虽然“分手”的原因是双方造成的啦,但是自己还是觉得更愧疚些,也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他。
云染将清歌的反应收在眼底,心里一阵刺痛。就连看一眼,都不愿意了么。
“哈哈,既然云帝急着回去看贵妃娘娘,舟就不强留啦!来人,替朕好生送云帝出府!”盯着我家歌儿看什么看,,没见这儿还杵着一大活人呢嘛,还不赶紧走人!
云染收了心神,微微一笑,“云某告辞。”
走吧走吧,没人乐意看见你了!
云染走远后,林璟舟摇了摇做木头杆子状的清歌,“喂,人都走啦还看什么看!”语气里掩不住的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