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草地音乐会后,阿甜的钱已经不够两人住宾馆,正愁要不要去睡马路,阿苦提议两人去网吧包夜,于是阿甜脑子缺根筋,还真带着阿苦去网吧包夜,能通宵打游戏,困 还能有个打瞌睡的地儿。
“电脑开好了,你要玩什么游戏?这里有QQ飞车、炫舞、英雄联盟、祖玛、穿越火线…”阿甜一一介绍电脑桌面上的游戏,看得她眼花缭乱的,且一个都不会。
“英雄联盟。”阿苦道。
“英雄联盟,这一个,登录需要账号和密码,多少?”阿甜打开游戏,发现需要账号和密码。
阿苦报出账号和密码,阿甜输入。
“沉浮?阿苦,你这网名挺有文艺感啊。”阿甜瞧见这账号的ID,还挺意外的,既没有中二感,也不是妖魔鬼怪名儿,竟然很有文艺范儿。
“改了。”阿苦淡淡道。
“改成什么?”阿甜侧头看着阿苦,他半合的眼睛,遮去了光华,阿甜完全看不出他是何情绪,这人不知就是这幅样子,还是他太擅长管理和隐藏情绪,阿甜大多时候都是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情绪和想法。
“随便。”阿苦无所谓,区区名字已经不重要了。
“那不如叫破茧吧,从前的阿苦沉浮在人生苦海中,苦苦挣扎,不得好结果。那我今日祝阿苦过往种种皆为云烟,今后破茧成蝶,焕然一新,拥有崭新的人生。”阿甜说着,删去了‘沉浮’二字,打上了‘破茧’,眉眼一弯,嘴角上钩,心里升起了些许愉悦。
世上最为之幸运的一事便是可以重头再来,虽然很多人都没有这个机会。
阿苦沉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不反应就当默认。
“最强王者3,最强王者3是什么意思?”阿甜在ID下面看到这几个字,疑惑问道。
“等级段位。”阿苦道。
“那最强王者是高还是低啊?”
“最高的。”
“厉害啊,看不出来,你打游戏这么厉害,你以前不是做生意的吗?那么忙还有时间打游戏,等级段位还这么高?真是优秀得拉仇恨。”阿甜是真没想到。
“接下来你怎么玩?”阿甜看了看阿苦的眼睛,犹豫着说道,他看不见,怎么玩游戏?
“我说,你操作。看见新人训练模式了吗?点进去。”
“好。”阿甜算是明白了,自己被阿苦当成了他的眼睛和手。虽心有不满,但还是照做了,谁叫自己跟他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然后…”
按着阿苦的指示,阿甜一一操作,进入新人训练模式打了一把,奈何她太菜,连人机都没打过,糊里糊涂地结束。
“我技术太菜了。”阿甜拖着下巴,检讨自己。
“再来,这次你把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详细地说给我听。”阿苦道。
“好。”说实话,玩了一把,阿甜没感受到一点乐趣,她没怎么玩过这种游戏,但看阿苦他挺专注上心的模样,不忍拒绝。
又玩了几把,有阿苦的指示,加上阿甜本身就聪明,上手快,渐渐明白这游戏是怎么玩了。
“耶,赢了,终于赢了一把。”打了三把,终于在第十三把赢了,虽然是一对一打人机,阿甜兴奋得像个傻子,。
“再来。”阿苦道。
“好。”赢过之后,阿甜的胜负欲和兴趣也来了。
一局游戏中,阿甜正和对面的英雄对决时,阿甜的手机响了。
“接一下。”正是关键时刻,阿甜腾不出手,便叫阿苦接电话,“手机在包里,滑一下就行。”
这手机之前就没密码,因为他看不见,阿甜索性也没有设置密码。
阿苦便从阿甜的挎包里摸出了手机,滑了好几次才接通,而后递到阿甜面前,他找不到她耳朵的位置。
“阿甜。”电话响起的声音不大,但阿甜听见了,是个女声,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阿甜的手一停,紧接着全身僵住,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一动不动。
“阿甜。”电话那边的人又叫了她一声。
阿甜转头,直接把电话挂了。
两秒钟后,铃声又想起,阿甜又挂了,而后直接关机。
“为什么不接你母亲的电话?”阿苦问道,声音里似乎有什么情绪。
“不想接,该说的和她已经说过了,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阿甜若无其事地说道,而后想继续打游戏,发现已经黑屏。
“再开一把,来,咱俩默契配合,大杀四方。”阿甜道,面色兴奋激动,仿佛刚才那两个电话并不存在。
“把英雄数量、每个英雄的皮肤数量、符文页数量以及符文记下来,排位赛段位和排位分段的胜率截图,会操作吗?”阿苦道。
“记这些干嘛?”阿甜疑惑。
“卖号的时候这些信息能体现账号的价值,价格才能卖得高。”阿苦回答,眼睛盯着屏幕,虽然之前并没有玩过这游戏,但她好歹认识字,四处点总能找出来。
“你要把你的号卖了?”阿甜惊讶。
“嗯。”阿苦应道。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因为我没钱?”阿甜自省,心想肯定是因为自己没钱,心里不免生出愧疚感。
“我会努力赚钱,让你吃好睡好的,你别走啊。”阿甜声若蚊蝇,神情低落。自己真是不自量力,没能力还要逞强,让他陪着自己吃苦,他肯定不愿意跟自己一起了。
“是我不喜欢了,我现在这样,还怎么打游戏?”阿苦背靠在椅背上,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没钱,她身上的钱自己心里有数,真不多,要支撑两个人接下来的日常开销会比较困难,而且这臭小孩不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她应该回家,回到家人的怀抱。再者确实是因为自己的眼睛,一个瞎子还怎么玩游戏?
“眼睛可以治好啊,你别放弃自己。”说着,阿甜喉咙如灌了铅,涩得让她说不出话来。
“治不好了。”阿苦早已心死。
“现代医术这么发达,一定可以。”阿甜坚持。
“你以为现在的我有那个能力去治眼睛?”阿苦嗤笑。小孩子因为没有经历过现实的残酷折磨,总会对事情抱有正向憧憬。
“现在没有,以后总会有的。”他那双眼睛若是恢复神采,一定很好看,“只要你想,我们总会有办法。”
“不想。”别说这双眼睛,他什么都不想。
“不想?阿苦,你不要放弃。想想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你就没有留念的?比如热爱的事物,或者深爱的女人﹑家人?”阿甜绞尽脑汁说服他,这人估计又想死了,所以根本不想治眼睛。
“臭小孩,你管得太宽了。”阿苦语气骤然变冷。
“不要觉得自己懂点道理,就可以对我说教。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嫩得很,你懂什么?”
“老顽固!你就是个胆小鬼﹑自私鬼﹑怂货!那么宝贵的生命,你却总是视如草芥,我费尽心思想让你活着,你却总是想死。你总是以为自己很对,不听别人建议,不顾别人感受。是,我年龄是没有你大,我经历过的没有你多,你就能把我当做一个什么都不懂﹑只会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吗?除了年龄,我什么都不输给你。”阿甜又气又恨,不想再待在这里,暂时不想再看见连叁苦这货,拿起吉他就离开了。
阿苦听见脚步声远去,心情复杂。
阿甜自己在网吧外找了个角落坐了一会儿,吹了会儿冷风。
实在快要气死了,她拨打了一个号码,找朋友倾述倾述。
他这个老顽固,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脾气是犟了一点,说话也很犀利伤人,但心肠是好的,刀子嘴豆腐心。
你不知道他有多顽固,我怎么说也跟他相处了好几天了,但就是一块油盐不进的臭石头,无论我怎么硬着来软着来,就是改变不了他想死的想法。
你在故意戳他伤口,他要是不反击那就不是他了。商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我那不是为你出气吗?这个唯利是图的奸商,竟然那样对你。
也许他有他的苦衷。
我真的又气又恨,恨不得把他又踹回长江里。我不想跟他在一起,我很想你,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我暂时有事,还不能去找你。阿蓝,你不能丢下他,无论什么时候。
为什么?
你可以把他当做我,要想对我一样对他。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你们不一样。
我们是一样的,只要你把他当做我,就像我在你身边,那么我们就是一样的人。
阿甜走后,阿苦一开始挺开心的。他本来就抱着让她走的想法,可等了一会阿甜没有回来,他突然有点慌乱和烦躁。怎么还没回来?这种想法一出,他的身体率先起身,想去找她,可眼睛看不见,他撞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被绊倒在地,脸还磕到了什么东西,一阵痛楚。
心里更烦躁,不顾脸上膝盖上的疼痛,再次站起来,没走两步,就又倒霉地撞到了人。
对方是个男人,有些粗鲁,一把就把他推开,他看不见,没有方向,失去重心,他也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地方。
头顶骂骂咧咧的声音,不堪入目。眼前漆黑的世界,对于自己是个瞎子,并且目前无能为力这件事,他终于接受了,不再抱一丝期望。
那臭小孩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我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我想要留的人都留不住。
就这样吧,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