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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陨落的神

神决定用自杀来结束这一切。

打开太空舱,漫步在漆黑、寂静的太空中,脚下是那颗蔚蓝色的星球。在他周围,群星璀璨。

祂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在这里生活多久。皇帝走的时候曾说,当他脚下的星球上,被选中的人出现的那一刻,探测器发出的红光会像红霞一样覆盖他周边的一切,强烈而又耀眼的光芒会照亮整个漆黑的宇宙,而那个人,将会引领神族走向复兴。而神的职责,就是在等待着这个人的出现。然而现在,他已经等了几万年,或许几十万年。

神摊开手,手心中那个枸杞般大小的东西仍旧悄无声息,祂无法想象这种东西是否真的有照亮宇宙中绝对真空的本事。或许这原本就是当初皇帝的一个谎言,让他能够在亿万年的时光里,安静地呆在这里,监视着这颗并不属于他们的星球。

神的手掌心除了那颗“枸杞”,还有一颗圆溜溜的木制的东西,比枸杞略大些,上面有一些不规则的裂隙。这是一颗种子,也是最后一颗。神的祖先作为地球上第三太阳纪生命的代表,他们没有根达亚人强大的第三只眼,也没有美索不达米亚人的神秘科技,然而他们发现了这种神秘的种子在发芽时所产生的巨大能量,而也正是因此,他们由人,进化成了神。在增幅器的放大下,一颗又一颗小小的种子,维持了他身后穆利亚号太空堡垒在漫长岁月中的正常运转。而这,是最后一颗了。

当年皇帝曾说,种子用完之前,祂一定能等到天选者的到来,自此以后的数万年间,祂无时不刻都在盼望着红霞满天,每个夜晚的梦里都被红光照耀,结束他漫长的时间流放,回到自己的故乡,与家人妻子为伴。有时候祂甚至怀疑,自己的种族有可能早已在无尽的宇宙探索中灭亡了,世界上只剩下了祂一个。在早些时候的日日夜夜里,祂每个晚上都睡得格外警醒,生怕自己错过了“枸杞”的闪光,然而每一次迎接祂的都是失望,时间久了,心也就死掉了,现在的祂,早已能够坦然入睡,内心如老井般再无一丝荡漾。

神的胸前挂着一枚类似于吊坠的配饰,这是一个类似于生命指示器的东西,只要它还亮着,就说明祂的妻子还活着,于是这颗吊坠便成了他那如宇宙般空寂的心中那最后的一束光。

不得不说,祂是一个优秀的执行者,在这里一个人挺过了这么漫长的孤独,每天醒来,按照操作手册,维系太空堡垒上一台台机器的正常运转。然而在今天,祂终于等够了。不是他意志动摇了,也不是他突然决心做一个离经叛道的叛逆者,而是就在祂早上醒来的那一刻,胸口那一直闪烁着微弱光芒的配饰,熄灭了。祂挚爱的妻子,走了。这个世界上,终究只留下了祂一个人(神?),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回首过去,似乎清晨的阳光下祂与妻子的漫步就在昨日,他们肩并肩地走着,听着彼此的呼吸、心跳和说不完的柔情蜜意。也是支撑祂数万年孤独岁月的所有信念,而这一切,在今天早上醒来时,一片一片地碎裂,崩塌,然后湮灭。

忽然,祂的身子猛地一顿,连接太空舱的安全索延伸到了极限的长度,拉住了祂行走的身体,也拉住了祂飘忽的思绪。

无奈地笑了笑,真想就这样解开安全索的锁扣算了,然而祂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旦解开与飞船的联结,任由自己那不死的身体所带来的无尽的生命在这无际的宇宙中漫无目的地乱飘,直至时间的终结,想想都让祂禁不住打了个冷战。那才是比死还要恐怖的事情。

那就这样吧!

那一刻,祂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位得道的高僧,正在走向圆寂。

神转过头,望着犹如一株硕大无朋的巨型植物一样的太空堡垒和自己一样在太空中静静的漂浮着。纹理纵横的大门,就像史前巨兽的嘴巴一样大开着,等待着自己羊入虎口。

双手扯着安全索,神把自己拉回了太空舱,太空舱便沿着固定的航道返回了飞船中枢。

神打定了主意,将最后一粒种子随手抛进动力装置,对飞船中枢中曾经初来时所有令祂兴奋不已的精密仪器视若无物,径直地走进了标本厅,那里,是他最后的归宿。

标本厅的正中心陈列着五个巨型维生仓,并排而立,犹如一排整齐的墓碑。在维生仓的周围,环绕着地球五大顶级文明亿万年厚重的积累。直面维生仓,透过舱门,可以看到数万年过去了,里面的人却像刚刚睡着一样,栩栩如生,纤毫毕现,仿佛随时都会睁开眼醒来。

第一个仓里沉睡着的是一个长着三只眼睛,身高只有一米左右的小个子,可以看到标签上写着:第一太阳纪,超能力文明,根达亚人,之后便是文明的介绍。

第二个仓里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以美食文化为代表的第二太阳纪美索不达米亚人。

跳过空空如也的第三个维生仓,第四个维生仓里蜷缩着一个面容精致的黑发少女,十四五岁的样子,双手环膝,宛若一条熟睡的美人鱼。旁边的标签上写着:第四太阳纪,情感文明,北京人。

最后一个维生仓依然是空的,标签上却写了这样一行字:第五太阳纪,精神文明,新人类。

神伸手拍了拍第五个空仓,苦笑着说:“伙计,等不到你啦!”说完转过身,快速地穿过一个个复杂的空间,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那颗猩红的太空堡垒自毁系统按钮,随后迅速返回陈列厅,躺进了第三个空置的维生仓,关闭了舱门。维生仓旁边的标签上并不是空的,而是同样写满了文字:第三太阳纪,植物文明,穆利亚人。

飞船的自毁系统启动只有五分钟的时间,神没有时间后悔,也不会后悔。计时器仍在继续,飞船美妙的女声已经在提示警告和撤离。神扭过头,看到计时器跳到了5秒的位置,神带着宁静的微笑,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而就在下一刻,神手中那颗小小的“枸杞”居然发出了夺目的光芒,而怀里的吊坠居然也在此时同时闪烁起了微光。神猛地睁眼,带着满腔的懊悔祂开始疯狂地捶打着维生仓的舱门,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成了徒劳,陈列仓采用了最坚固的技术,他已经不可能出去了,神终于放弃了徒劳的挣扎。

4、3、2、1……

原来,真的会照亮宇宙啊!神苦笑着说着,转头向着隔壁仓的第四纪女孩看过去,而这一刻,那个少女居然也正睁开了眼睛正看着祂,嘴角还带有一丝诡秘的笑意。下一秒,维生仓瞬间脱离太空堡垒的船体弹射出去。

不可能!神的双眼因为恐惧而圆睁着。

轰……

无为历16年,天空红光密布,寰宇之下尽如血染,倏尔有巨响震动天地,其声犹如天裂,继之有数颗流星划过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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