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勇者胜。
韩世忠身后这一百悍勇皆是抱定必死之心,只求杀敌,早已将个人性命抛至脑后。
如此虎狼之军,又是由韩世忠这头猛虎亲自率领,其爆发出的恐怖战力便可想而知。
这支一百零一人的敢死队,迎面杀入相向而来的北戎大军之中,如一柄锋利的匕首,登时便在敌人的血肉之躯上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一轮惨烈的冲杀过后,正面冲锋的北戎骑兵中已有上百人坠马,而随韩世忠杀至队尾的死士尚余六十三人!
韩世忠甩去长刀上的鲜血,勒马挺身,瞪着猩红的双眼看了看面前十几丈开外不动如山的完颜娄室,又转身带领剩下的死士衔尾杀回敌阵之中。
又是一轮猎杀,此番得益于从背后追击敌军,在同样砍翻上百名北戎骑兵之后,韩世忠身后这一百死士还剩五十一人屹立不倒。
他们纵马横刀、满身鲜血,面容狰狞可怖,但却无一人畏战而逃。
“哈哈,有此一战,方不负此生!诸君英勇,可还敢随我再进出一次?!”
韩世忠如同一尊刚从地狱降临的阎罗一般,抬刀指着又一次杀至近前的北戎骑兵,狞笑着问道。
“吾等愿誓死追随韩都统!”
五十一名死士的喊声虽略带嘶哑,但却慷慨激昂。
“杀!”
韩世忠横刀一拍马屁,胯下战马吃痛,随即人立而起,待前足一落地,又猛地冲入敌阵。
……
“主帅,这……韩世忠生猛如斯,可如何是好?”
被吓破胆的完颜撒离此时正曷畏首畏尾地立在完颜娄室身后观战,心中的震颤似乎早已不能用言语来表达。
“扪心自问,这韩世忠倒是颇有一些本帅当年的风范,不过稍后他便会知道,这种匹夫之勇在上万人征战的沙场之上,也只能逞一时之快。”
完颜娄室双眼微睁,说罢侧身向身旁的传令旗官低语了几句。
那名旗官得令之后便快速跑到一个高高的木架之上,随即向着远处的北戎骑兵不停地挥动着手中发出幽幽蓝光的火把。
再看北戎那两路刚刚从景军步兵方阵中交叉冲出的侧翼兵马,在看到传令旗官晃动的火把之后,忽然调转马头,齐齐向景军的后方迂回,待相遇之后马上又汇聚成一股,与此时负责正面冲锋的五千兵马交错冲击景军的步兵方阵。
韩世忠见状不禁大惊失色,他有意将六个方阵合而为一来抵御这种大规模的骑兵冲击,可是无奈自己离得太远,命令根本无法传达。
景军这些遭受过一轮北戎骑兵踩踏的步兵方阵此时早已阵型散乱,甚至有些前排的长矛手已经失去了铁甲盾牌的护佑,需要以自己的肉身来直面北戎飞奔的战马和锋利的弯刀。
战场的惨烈可想而知。
待北戎两个骑兵军团交错冲击碾压过后,景军的步兵方阵中幸存下来且尚有一战之力的不过半数。
周遭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目睹眼前这一切的韩世忠恨欲发狂,他嘴角抽动之间骤然将手中长刀高举向空中,随即嘶吼着喉咙喊道:
“所有将士听令,但凡能上马者,随我一同直击北戎中军,击杀完颜娄室!”
擒贼先擒王!
韩世忠在千钧一发之际并没有丧失做为主将的理智,他清醒地认识到,为今之计想要逆风翻盘,唯有一条出路,那便是直接冒险击杀北戎主帅。
完颜娄室一旦被杀,就算北戎有再多人马也无济于事,他们只会如方才一样,跟在撒离曷身后抱头鼠窜。
“得令!”
韩世忠手下兵卒闻讯之后立即会意,纷纷调转马头、挥舞长刀跟随在韩世忠身后向完颜娄室所在的北戎中军冲去。
“主帅,韩世忠这是打算要拼命?”
完颜撒离曷见状不禁往回缩了缩身体,随后惊声问道。
“拼命?他还没有那么傻。他这是直奔本帅而来,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完颜娄室至此仍然气定神闲地说道。
“这等拼命三郎,主帅可要避其锋芒?”
完颜撒离曷又颤抖着问道。
“撒离曷,你是被韩世忠吓破胆了么!此刻,他只有区区不到两千兵马,也竟敢妄谈让本帅退避三舍?可笑!”
完颜娄室闻言脸色已有怒意。
“这韩世忠,当真是不知死活。既然如此,那本帅便给你个了断。”
说罢,完颜娄室伸手将后背上的披风解下,交由身边亲随保管,然后又从他手中接过一杆寒气环绕的方天画戟。
“主帅,你年事已高,何苦再与那韩世忠争锋?所谓‘拳怕少壮’,那韩世忠年轻力壮且身具二品战力,就算战至此时,恐怕仍有万夫不当之勇。主帅还须三思啊……”
完颜撒离曷看到完颜娄室要亲自上阵对敌,急忙上前拽住他的缰绳说道。
“将遇良才、惺惺相惜而已,南朝很久都没有如此勇猛之人了,本帅看得一时技痒,忍不住要与之一战。”
完颜娄室说罢一把将撒离曷的手推开,然后单手握戟,同时双脚踩蹬、猛夹马腹,他胯下战马立即会意,在打了一声嘹亮的响鼻之后甩开四足,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而出。
撒离曷见拦不住主帅,无奈之下把心一横,竟也翻身上马,然后挥舞弯刀,率领身后五千骑兵紧随完颜娄室而去。
正在马背上冲锋的韩世忠看到完颜娄室此举之后不禁暗暗心惊。
一个已过知天命之年的垂暮之人,能够领兵布阵已实属不易,如今竟然还要亲冒弓矢、浴血刀锋,这该要有何等胆色?
韩世忠正兀自思忖之间,完颜娄室已杀至眼前。他看到这名景军猛将之后并不避其锋芒,而是迎难而上,挥动方天画戟兜头便是势大力沉的一击。
韩世忠不敢怠慢,急忙举刀格挡。两件兵器甫一相撞,瞬间便溅起火星无数。
“呛啷”一声锐响过后,韩世忠但觉手臂发酸、虎口发麻,那柄长刀竟也险些脱手而出!
怎么可能?这名五十多岁的北戎主帅竟然身具如此神力?!
韩世忠尚在惊诧之余,忽闻身后的完颜娄室拨马而还,同时口中高声喊道:
“哈哈!痛快!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