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宽和龚世镜二人就这样边流着口水斗嘴边在韩世忠的床前守了一夜,当然,龚世镜又借此机会学到了许多新鲜词汇。
翌日清晨。
从沉睡中醒来的韩世忠舒展了一下筋骨,四肢的伤口虽然还有些隐隐作痛,不过功力已悄然恢复了大半,他此刻只觉得浑身上下气机充盈,仿若新生一般。
“多谢二位在床前照料,韩某已无大碍。”
韩世忠下地之后看着正坐在椅子上以手扶额、不停打着哈欠的曾宽和龚世镜,不禁心怀歉意地躬身施礼道。
“韩巡检要谢的话就谢曾天师吧,若不是他昨夜帮你灌输气机,恐怕你还需要再多将养些时日方可下床。”
龚世镜擦了擦嘴边的口水说道。
“韩大哥客气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昨夜若不是龚秉笔及时赶到柳家巷,想必你已遭了那王聪的毒手。”
曾宽也摸了摸干瘪的肚腩,随意地摆了摆手。
“二位的大恩韩某无以为报,唯有铭记于心……”
韩世忠正待要再次躬身致谢,却被龚世镜拦住之后抢白道:“韩巡检切勿整这些虚无缥缈的托词,真想报答的话,今日晚间请我二人搓一顿纯羊肉的围炉暖锅便足以。”
“围炉暖锅倒没问题,我昨夜也早已梦了一宿,就算纯羊肉的也不在话下。不过请问这‘搓’字又是何意?”
韩世忠挠头问道。
“大快朵颐。”
龚世镜得意地一昂首,花白的胡须都险些呼到那张老脸之上。
……
宣抚使行署。
正殿之上。
“威武大将军曲端,因力战北戎上将军完颜撒离曷并追歼其残部有功,特授秦州都统制并节制西军。”
“城防司巡检韩世忠,因擒获北戎上将军完颜撒离曷有功,即日起擢升为城防司守营主将,并赏银五千两,绢、帛各五百匹。”
“陈仓郡镇妖司秉笔龚世镜,因诱敌深入有功,即日起擢升为陈仓郡镇妖司坐馆,并赏银一千两,绢、帛各一百匹。”
论功行赏之后,张浚看着大殿之上的西军将领和秦州各个衙门的主官又朗声说道:
“此番我西军能够重创北戎贼寇并建此大功,以上三位可谓功不可没。除此之外,龙虎山天师曾宽更是居功甚伟,但因其不属西军将领又不在我秦州供职,遂无法封赏。不过,本官自会亲笔修书一封并差人送往龙虎山,以嘉奖功德并助其晋升高品。不知曾天师意下如何?”
“我龙虎山天师向来不以此等世俗的功勋来做为品级的晋升之道,宣抚大人此举实无必要,不过曾宽还是要多谢宣抚大人的厚爱。”
这他妈跟奖状上的“以资鼓励”有何区别?还不如给点赏银实惠……曾宽撇了撇嘴说道。
“这倒是本官有些孤陋寡闻了。既然如此,那不知曾天师是否有意挂一个虚职?”
张浚稍微琢磨了一下,又满怀期待地问道。
“是何虚职?”
这位张大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曾宽闻言不免有些诧异。
“秦州行军参谋使。”
张浚答道。
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嘁,这分明是挂着羊头卖狗肉,张大人既想拴住我又不想放权……曾宽听罢假装懵懂地说道,“这个名头未免有些过大了,曾宽并无沙场将兵的经验,恐力有不逮。”
“那就做宣抚司殿前司事如何?也便是民间俗称的‘师爷’,别无杂事,专为本官出谋划策。”
张浚眯着眼睛又问。
专门伺候你,那他妈不就是秘书嘛……曾宽微微摇头道,“曾宽年岁尚幼,与‘师爷’一职当真不甚相称。如若宣抚大人诚心相邀,不如为在下量身定做一个职位如何?”
“天师请讲。”
张浚倒是显得兴致盎然。
“顾问。”
曾宽脱口而出。
“顾问?何解?”
张浚显然是头一次听说。
“相顾问之。既可出谋划策、答疑解惑,又无实权在手、自由随性,不仅符合在下的天师身份,也省得遭一些心胸狭隘之人嫉妒。”
曾宽说罢先偷偷地瞄了一眼立于最前面的曲端,再将目光落于张浚的身上。
“妙,妙哉。曾天师果然是心思精巧之人,那从即日起,曾天师便以顾问之身供职于秦州宣抚使司,共谋抗戎大业。”
张浚闻言不禁拍手称快。
“多谢宣抚大人。”
曾宽这才拱手道。
“曾顾问客气了。若无其它要事,诸位将领和各司主官可先回去待命,待本官拟定针对北戎的作战计划之后,再行商议。”
张浚见此间事毕,便挥了挥手打算秉退众人。
“宣抚大人,卑职尚有一事相求。”
只见韩世忠拖着伤病之躯从队列中走出,向张浚躬身行礼道。
“韩守营伤势未愈,不必拘礼。但有所求,本官无不应允。”
张浚此时心情正好,因此说话也不免有些随意。
“卑职从来无意于城防司守营主将之位,哪怕只能做西军一卒,也愿上阵杀敌,还望宣抚大人成全。”
韩世忠目光凛然、语气决绝,令在场之人无不侧目。
“韩守营兴许是有什么误解,这守营主将不仅负责一城的城防治乱、保境安民,待敌军攻城之时亦可领兵杀敌。”
张浚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出言解释道。
“卑职知晓,不过这确与我心中所想相去甚远。卑职身为七尺男儿,唯愿能纵马沙场、为国杀敌,纵然马革裹尸,也绝不后悔。”
韩世忠说罢再拜。
“这……韩守营莫要居功自傲,还应体谅本官的苦心,三思而行。”
张浚见状已稍稍有些不快。
“宣抚大人,卑职知道这城防司守营主将之位实属肥缺,必定有人窥伺良久。不过卑职当真是志不在此,还望宣抚大人能体吾心之拳……”
“好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韩守营的提议本官自会酌情考虑,各位请回。”
韩世忠话未说完,便被张浚硬生生地打断,随后他秉退众人,独自而坐。
“韩世忠先行谢过宣抚大人。”
韩世忠说罢,便转身跟随众人向殿外走去。
“以一挡百又怎样?我西军岂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走在最后的曲端一直不发一语,直到此时才故意出言揶揄道。
“曲将军好大的肚量,不知被那撒离曷打散的建制如今补齐了没有?”
曾宽闻言立即替韩世忠回怼了一句。
“你……”
曲端张口结舌,怎么接话也觉得不妥。
“呵呵,曲将军莫要忘了,你我二人可是有赌约在先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