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温阳也来到他身侧,有趣地看着她,轻声同他咬着耳朵,“这姑娘真是姿容可人,却不像做生意的,虽梳着姑娘头,周身气派看起来更像是谁家的大妇,她是来捉自家夫婿的吗?”
只听一阵叮咚作响,段楼的妈妈一边拧着纽子,一边挥着手绢快步跑上前,却是恭谨地朝苏月漓弯身,转而又急的跺脚,“我的大当家诶,您要来怎么不先遣个小子告诉奴家一声,这这这···满屋子人窥了姑娘财神金面去,怎生使得!早知大当家要来,说什么今天段楼就关门不营业了。”
这话一出,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谁不知道段楼的云妈妈,专是一双富贵眼睛,一颗体面心情的,来段楼的人寻欢作乐怎么玩闹都罢了,可算账的时候差她一个子儿都得追着骂三条街,瞧这卑躬屈膝的样子和出口的话,怎么像伺候主子似的。上回宫里来的人,她也没这般好脸儿啊。
苏月漓慧黠的眼眸在段云身上一转,清浅顽皮一笑:“张老板点名要来这谈生意,主随客便嘛,看样子云妈妈,你生意不错。”云妈妈当了多少年的老鸨,什么羞臊场面没见过,却被苏月漓温柔绵密的一声调侃,羞的老脸做烧。
苏月漓也不再逗她,细糯糯的声音不轻不重,“云妈妈,段楼这样热闹,你将打理得很好。”
“大姑娘,这段楼的老板是您呐···您瞧我,冒失了。”方才上来的张老板,滚圆而富态,看样子是文州的商人,他本不服气苏家叫一个小女娃来谈生意,提出女子经商多有不便,至少不能一起喝花酒,谁知苏月漓就下帖子将他约在段楼。
“不过听说这样的地方赚钱快一些,我就试一试,云娘很好,让我放心,托张老板的福气,我也顺便来看一下段楼。”她声音还是慢条斯理的温和,奈何众人耳朵支棱的老高,一样听得清清楚楚。
一瞬间唏嘘一片,一个在室女子敢来花楼就已经是大不雅,却还大方承认自己就是花楼的老板。
段云娘顶顶看不上这样自以为是的男人们,故意将帕子一抽,摁了摁鼻子上的粉,高声道:“有您活财神的玉手一点,什么买卖不跟泼了油似的,今日您一路过来,但凡能瞧见您马车穗子角儿的,怕是印堂都要发红了呢。”
说罢往外一甩:“各位官爷,您们可是赚着啦!”
听她说的不像,苏月漓也不生气,反正她作为在室女子的名声已经十分不好了,也不差这一下。
苏月漓仍是淡然浅笑,双眸熠熠难掩精刮,“云妈妈,天字号房有空的吗?准备一间,弄些拿得出手的好菜,也不知张老板关顾过段楼没有,有没有相熟的倌人。”
云娘欢场纵横,怎不知如何答对:“张老板最喜欢咱们如仙,这个月摆了三次酒,叫了两次牌呢,刚刚也递牌子上来,可惜如仙正在下头应条子,出船歌,想必这功夫也差不多了,我就叫她上来,让她在身边好好伺候张老板,您上天字壹号间儿,那儿有临河的大窗,有什么好买卖呀,您款款的谈。”
苏月漓一听,仍是笑得和婉温柔,将狡黠的心思掩藏在笑容里:“既然如仙还没回来,云妈妈,明珠身上可大好了?叫她来吧。”
张老板一听到能让明珠伺候,一张脸都要被笑褶撑破了。如仙不过是二等倌人,他花了好多银两都不得在如仙处多留一留,那明珠更是想都不敢想,那是花魁,是一日只见两个客人的娇娇儿呢。没想到今天却能得到明珠伺候,他都快高兴地晕过去了。
他高兴地直搓手,仿佛明珠已经在他怀里般兴奋。“苏大当家,您放心,这批丝货咱们好商量,我真得谢谢你的招待呀。”
“这是哪的话,不管段楼是不是我的,您来了南城做生意,直直的找上我们苏家,又有那样的诚意,是看得起我苏家,我就是主,张老板是客,就是一千一万两砸下去,这顿招待也得让您满意不是。”
而男人在美人如怀,酒酣自满之下脑子是不会清楚的,只消美姬们耳朵风一吹,他耳一热,心跟着一热,这头肥羊就离不开苏家这口锅了。
无视众人的注目,与窃窃私语。绣鞋下的脚步轻盈沉稳,她旁若无人般向前走着。
众人争相下座位观睹她,却又不敢离她太近,坊间说她是转世的母貅,被她看一眼财运都能跟上好几天,遑论此等美貌,若惹她一瞪,怕是要做什么赔什么。
苏月漓倒不怕看,只是被想沾财运的人堵的不甚好行,她有些调皮,明眸微转,等闲一睐,便已将众人酥倒,众人狂热的呼和做声,庆幸自己被活财神垂睐。
她顺利的转到了上三楼的楼梯前,发现狂热中只一个身影一动不动,她的美眸不经意地轻扬,却恰巧和一双沉定瞳眸对上。
顾盼神兮又明和淡定的乌瞳霎时怔愕,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裴恩,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心一抽,强迫自己瞬间平复心情,对着探寻的云娘清甜一笑,款步上三楼去了。
不同于她的震愕,男人则是弯着薄唇,沉沉黑眸定定望着她挺直的背脊。
那果然是他的妻子,曾经的。
有苏月漓一睐一笑,她们一行人方一离开,二楼大厅的话题已经全换成了同一个,人人都在谈论着苏家这位大当家的事,而裴恩仍盯着那消失身影的楼梯口。
“苏家果真已经由个在室女子掌权了?这姑娘想必是个厉害角色。你看那脑满肠肥的老板,怕是要被她宰得不轻。原来闺名叫月漓,不知道是那两个字。”叶温阳啧啧轻叹。
“月漫半山,淋漓醉墨。”裴恩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