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寻》(上)

“归寻号”将在60分钟后抵达原初星。

龙灵星第一飞船发射中心内，龙群正在一个十米边长的露天演讲台聚集。“本次将由我为大家讲解龙族的异星球历史。”长官雷苏，一只黄羽白头的雷龙。他灵巧地运用着他那只粗大而有力的左前腿，在胸前嵌入地面式操作台上左右摆弄着。演讲台的屏幕上正放映着一颗天蓝色的星球，这就是原初星。

雾气渐渐漫涨，配合着阴灰的天色，显得格外朦胧。

飞船发射中心演讲台台下的龙民，大多是发射中心旁不远处的居民，同时也有不少为了现场一睹原初星而从远处赶来的天文爱好者。而为此次行程花光几乎所有积蓄的，或许只有枫吟了。

“基于我们伟大的天体生物学家苏特普林的生存论，一切碳基生物都不可能在‘普林爆炸’所产生的辐射阴影下生存下来。而这种辐射的危害，能够持续的时间预计在两亿年左右。随着我们物理学和化学的发展，这个数字已经十分精确了。”在龙族教科书中所描述的“普林爆炸”，是一种能够直接毁灭地球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生物的星球级灾难，是使龙族迁居龙灵星的直接原因。而这次爆炸真正发生的原因，无论是教科书还是网络中，都无法找到答案。

“龙族在原初星球上生存的最后几年，伟大的祖先是如何对抗世界末日的灾难的呢？这段历史随着龙族的迁居绝大部分丢失。那么我们今天，将随着‘归寻号’解开这段往事。”枫吟能听出，雷苏的声音略微颤动，这并不像那个身经百战的勇士应有的姿态。

枫吟缓缓退出了人群，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看在没有被灰黑色雾气吞噬的天际处，飘着一只花蓝色的六翼蝴蝶——这并不是一只珍惜生物。枫吟抬起前腿，与蝴蝶打闹起来。

枫吟是一只蓝羽三角龙，一个二十多岁的研究生，理论物理专业。枫对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表现得莫不关心。“我们伟大的物理学啊！”枫吟在远处隐隐听到了雷苏的演讲。他只是瞟了雷苏一眼，便继续去追赶蝴蝶。

“归寻号”将在50分钟后抵达原初星。

整个发射中心的结构非常简单：演讲台在基地的中心部位，演讲台两侧分别有一台宇宙空间信号接发装置。这种装置只有一条雷龙的大小，不仅小巧而且极其灵敏，这两个接发装置分别接发宇宙两侧的信息，配合星球的另外两处宇宙空间信号接发装置，能够很好地实现全角度覆盖。两个接发装置后分别有一个大型的核动力转化装置，每个大概有十万个雷龙的大小。这些输出的动力便用来供给飞船升空。

演讲台后是一个能够容纳大概五十个雷龙的工作室，用来处理和转化接收到的信息。并将部分图画转到演讲台上的显示屏上。再往前，便是一片发射飞船的空地。除此之外，这里似乎并没有其他发射中心应有的一些设施。

蝴蝶飘到发射中心的发射空地，枫吟跟着来到了空地。他看向空地尽头的峭壁，峭壁根，已有多处核裂变产生的印痕。两颗钢珠大小的月亮在空中相互缠绕转动。空地旁的沁心花摆了摆花瓣，看了一眼枫吟后合上她的三尺花瓣，微微垂下。枫吟看着周围的一切，他不知道这对于原初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正如龙族不知道原初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一样......良久，他重新挤到了演讲台前排。

“归寻号”将在40分钟后抵达原初星。

“龙族历史分为三个大的阶段：原初史，飞行史，龙灵史。”雷苏敲打着地面上的屏幕，一旁投影出的屏幕中出现了相应的画面。原初史整体为一片灰黑，意味着未知与黑暗，好比盘古开天辟地前的混沌。飞行史的主体是一艘宇宙飞船，这是一段龙族由原初星移民到龙灵星的历史，相对记载比较完善，同时也是三段历史中时间最长的。

“在飞行史中，龙族遇到了许多前所未有的灾难，如中子星牵引，极度冰点等。在这个时期我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先后近一半的飞船在飞行途中遇难，但同时我们的物理学也进入了黄金发展期。”雷苏展示了龙族在移民历史上的杰出科技发明的图片。许多发明在龙族来到龙灵星后沿用至今。

其中一幅名为“原子爆”的技术图片引起了枫吟的注意。这项技术早在龙灵二年就已经因为副作用强大被禁止，但值得一提的是，这项技术在龙族移民过程中起到了决定生死的作用。

这张图片上展示了一个原子核内部的系统是如何被龙族利用一切高强度措施而崩溃爆炸，这就好比一个人是如何被翻来覆去导致呕吐。在飞行史中，龙族曾多次运用原子爆技术极限逃脱高密度星体牵引。

枫吟朝着图片一眨眼，图片便定格在了他的视网膜。

现如今没有任何技术水平能超越原子爆。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原子爆技术凝聚了全部族群的智慧......枫吟曾在就读研究生时，偶然间构想出了一种利用原子爆技术制造的超级杀伤武器，杀伤范围以光分为单位。枫吟当时并没有继续构想下去——这是作为龙族人最基本的思想底线，但那种潜在的恐惧永远挥之不去。

“归寻号”将在30分钟后抵达原初星。

这时的大屏幕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由一颗恒星与八颗行星组成的天体系统。而“归寻号”正朝着其中距离恒星位置第三的星球飞去。那便是原初星——地球。

“这曾是我们生存的家园。”雷苏用鼠标指着那颗蓝白色的星球，“现如今再也不适合生物居住，你看，那让星球上人发颤的白色漂浮物，很明显是星球毒素的堆积。”雷苏将图片放大，可以清晰地看到地球表层的云彩与蓝色臭氧层。

雷苏并不是一个喜欢随意断定是非的人。枫吟心想。

“我们都知道，蓝色和白色都是不健康的色彩。”雷苏放出了龙族几十年前普遍使用的白色泡沫与蓝色变异果实。“虽然这些东西早已经被禁用，但产生的危害现如今都难以处理。”

“哦，当我们看到大屏幕上的归寻号顺利到达原初星时，也正意味着宇航员们即将胜利归来。”归寻号上的信息传回龙灵星需要几年时间，也就是说现在人们所看到的“直播”其实是几年前的事情的。

雾气继续升腾，雷苏站到演讲台上，都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归寻号”将在20分钟后抵达原初星。

枫吟留意到演讲台后的工作室中总有龙进进出出，枫吟闭上了眼，回想着追赶蝴蝶时通过视网膜所录下的基地地图。他再次走出人群，绕着核动力转化装置转了个大弯，走近工作台。不知为什么，这里的三四十个工作人员都已不是原来的龙。

原则上，所有买票听讲的龙是不能够再向前进，但枫吟注意到自从刚才大批龙走动，这里的安保人员已经不在了。

枫吟曾在这发射中心工作过一段时间，被辞退原因不详。据说当时在这里工作的人已经全部被辞退。更确切来说，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批工作的人员。由于这里的保护措施并不完善，加上枫吟的工作经验，枫吟很轻易地潜入到了工作室中。

枫吟对此也有些不解——如此一个大型的发射基地，为什么保护设施会如此不齐全。

工作室内，有一条通往地下的电梯。这在枫吟几年前工作时并没有，枫吟大胆走了进去。

地下仍是一个工作室，区别于地上的小工作室，这个工作室有其百倍大小。工作室周围一圈是装配着全球最顶端的超级计算机的工作台，所有的龙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根本没有在意到枫吟的存在。枫吟走到一台计算机前假装工作，实际上在用一个纳米镜子观察整个工作室。工作室中心是“归寻号”的三维投影，显示着飞船的第一消息。此时的图像中，归寻号前并没有地球，太阳，甚至太阳系。

接收到的图画难道不是第一时间传输到演讲台的？枫吟想。

枫吟注意到，从位置上来说，这个三维投影的位置正巧在两个信号接发器的下面，也就是说信号接发器是第一时间传到地下工作室。随后，经过地上工作室传入演讲台。时间的延迟是......

枫吟记下这里所显示的飞船坐标，快跑回演讲台，根据那里所现实的坐标，和飞船的速度，算出演讲台的画面至少比地下工作室晚了两天！也就是说，地下工作室所接收到的画面中，归寻号已经登陆了地球并处于返回途中。

由于从龙灵星接收到来自归寻号的信息本就延迟数年，从归寻号发射到到达地球的时间并不会有人精确计算，这一两天的时间根本不会有人察觉。就算真的有人认真计算，一两天的时间完全可以当做误差或者飞船速度的不确定性。

枫吟隐约感到事情并不简单。